上官清被哥哥上官羽帶著趕往前廳。
一路上,上官羽除了問了問她在孟老前輩處過的如何,就再沒有問什麼問題,仿佛七年的離別改變的不過是幾張麵孔的摸樣,至於消逝在時間裏的那些淒涼夜歎,那些思念悲苦,都湮滅了在風煙之中,不值一提。一種隔閡感在上官清心裏越來越清晰。心中微微感到沉重,靈山大巫對自己是凶星的判定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以對的。隻是不知道父親會怎樣對待自己,自己還會決定回這個家,多半的原因是因為父親吧。
“這幾年,父親他,還好吧?”,沉默了一路,上官清也就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父親,他很好,我們這就去見他。”及其簡單的回答。上官清心中一疼。從回來到現在,上官清一直感覺這個哥哥對自己少了小時的那種關切,竟像是把自己當成客人。
前廳轉瞬即到,上官羽站在門前道:“父親他說隻見你一個人,我就不進去了,等有時間,我們兄妹再好好敘談吧。”
“好”。
上官羽離去,剩上官清一人站在前廳門口,一時間,她竟然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七年了,不知道父親怎麼樣了,當初一個八歲的孩子在烈火裏看到的唯一一點希望就是父親那雙不舍不甘掙紮的雙眼。
深吸一口氣,上官清推開前廳的大門,踏了進去。
前廳之中,上官飛鴻正背手而立。
身材頗高的上官飛鴻穿了一件深灰長袍,上半身套一件涼蠶薄衫,南巫一年四季也隻有這兩個月能穿上長衫。
“爹…”,上官清叫了一聲。
轉身,映入上官飛鴻眼裏的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哪裏還是那個整日纏著自己的丫頭片子。一頭長發被輕輕盤起,襯得本就俏麗的麵容更顯少年人的氣息。素衣勝雪,隱隱透著一種清冷。上官清從小就喜歡白色,隻要跟白色沾邊,都能讓她歡喜上半天。白色的涼蠶絲,白色的餐具,白色的衣物,上官清對白色有一種近乎癡的迷戀。遺憾的是南巫沒有雪,小時的上官清在書中見了對雪的描寫之後曾一度纏著上官飛鴻帶她看雪,直到承諾等她大了就帶她去看雪才算罷休。上官飛鴻也費了很大工夫才跟她解釋清楚南巫不會有雪,但上官清還是每年寒季都癡癡的等著下雪,最後當然是等來失望。
上官飛鴻喉頭有些發幹,再次麵對這個別離七年的女兒,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清兒,你受苦了。”好半天,他才盯著上官清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上官清眼中的上官飛鴻也早已變了樣子。
作為家主的果敢堅毅在上官飛鴻轉身的一刻已經變成了一臉柔情,還夾雜著絲絲的愧疚。上官清記得七年前那個四十餘歲的中年男人,一臉的果敢,劍眉英目。而如今站在自己麵前的,卻是一臉滄桑。麵頰上絡腮胡留下的青色常年累月的堆積,額頭上也顯現出紋路來。最讓上官清意外的是,父親耳開始隱隱出現了絲絲白發。這才剛剛七年而已,上官飛鴻給她的感覺竟是如此迅速的老去。管理一個大家族確實不是那麼的容易。
上官清眼裏蒙上了一層迷霧。“爹,你…你竟老了這許多…這幾年你過的不好麼?”。
上官飛鴻心裏一暖。
“比起清兒你,為父這些不算什麼。這七年來,為父日日夜夜都念著你。”上官飛鴻心裏清楚,讓一個八歲的孩子遠離自己的家人,遠離自己熟悉的地方,一個人孤苦的清修,是一件多麼淒楚的事情。雖然孟前輩也會對上官清關愛非常,但這裏畢竟是家,是上官清所有童年的記憶所在,雖然有些事情並不算開心。
上官清止不住淚,嗚嗚的哭了起來。她想家,想這個生活了八年的地方,雖然當年她離開時,對這個家有一種深深的畏懼,她不明白很多事情,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家族燒死。雖然師尊最後跟她解釋了事情的緣由,她依然不能理解。自己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那些長老的修為全失和自己有什麼關係?而且還是最疼自己的三叔四叔!她不明白為什麼靈山大巫的一句“凶星”就能讓家裏的所有人都對自己的態度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不明白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為什麼會同意家族長老會的決定。
後來她知道了,也理解了為什麼父親這麼做。但對焚天那件事情的記憶還是讓她對這個府邸有一種恐懼,她常在夢裏夢見自己站在火堆上,周圍一群人在笑。隻有父親,望著自己一臉的掙紮無助。後來恐懼慢慢淡了,對家的想念卻越來越強烈。想自己的父親,想哥哥,想那些曾經疼愛自己的叔叔伯伯。上官清不願意相信自己是所謂的凶星,也不甘心自己背著凶星的名號。這個名號害的她和所有的家人都有了隔閡,讓她夜夜不得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