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瑜自小對太醫就有強烈的厭惡情緒，自然而然地對醫院討厭至極，到達醫院以後始終陰沉著一張臉，嘴角向下垂著，滿臉寫著不高興。
精神科的氛圍沉悶壓抑，候診室裏的人形形色色，男女老少都有，但沒有人說話，有人自顧自地玩著手機，有人盯著叫號的屏幕發呆，有人不耐地走來走去……
商芙示意商瑜看自己握拳的手，攤開掌心放著一顆奶糖，小聲配著背景音：“噔噔~”
“這是什麼？”
“大白兔奶糖。”商芙說著，剝開糖紙把奶糖塞進他嘴裏，笑道：“生病看醫生就應該吃點甜甜的。”
醇厚的奶香在唇齒間彌漫開，麥芽糖的甜膩接踵而至，商瑜含著奶糖，臉色並沒有好看多少，但商芙知道他的心情比剛剛好上那麼一些了。
“還把我當小孩兒嗎？我現在年紀的年紀比你大。”
商芙：“不能這麼算的，我活的時間可以算是老妖怪了。”
五個世界都算上，她已經活了幾百年了。
商瑜冷笑：“哼，對，你跟騷狐狸過了三百年。”
商芙頭疼扶額，要命題總是這麼突如其來。
“我活得越久越覺得活著可真好啊。”商芙顧左右而言他，“你覺得呢？”
有什麼好活的。
商瑜撇過臉躲避她的視線。
精神科很包容的，即使她們的對話聽起來像兩個妄想症患者在聊天，也沒有人用異樣的眼光注視她們。
羅醫生不是人們刻板印象中白胡子老頭的專家模樣，而是一位看上去四五十歲的女性，有一頭濃密黝黑的漂亮卷發，麵相和善，嘴角微微勾著，明亮的雙眼盛滿溫柔。
商芙把全身上下都不配合的商瑜摁在椅子上坐好：“羅醫生好。”
“你好。”羅醫生笑著回應，“叫商瑜是嗎？”
商芙連忙應道：“是的是的。”
羅醫生看向商瑜，像尋常朋友問候那樣問：“平時睡得好嗎？”
商芙懊惱，隻知道他們一行人去瓦月村途中睡不好，但那是受條件所迫，平常商瑜睡得好不好，她就不知道了。
商瑜不回答，而是微不可察地皺眉、眯眼看向羅醫生，商芙頓時警鈴大作——皇帝陛下看死人就是這麼看的。
羅醫生等不到回應，在電腦上記錄：語言少，對事物缺乏情感反應，表情平淡。
羅醫生一邊記錄一邊問：“喜歡和朋友交流，或者一起出去玩嗎？”
商芙伸出食指戳了戳商瑜的肩膀，皇帝陛下這才開了金口吐出一個字：“不。”
商芙解釋：“他沒有朋友。”
羅醫生笑道：“這不是有你這個女朋友嗎？”
商瑜知道女朋友的意思，聽到這話陰沉的臉色總算緩和了許多。
此時此刻，商芙哪敢否認，隻能微笑麵對。
商瑜向後靠上椅背，姿態舒展些許：“眼光不錯。”
皇帝陛下心情一好，接下來的問診便順利了許多。
商芙事先溝通過，咱們以前當皇帝的事不能提，醫生沒辦法相信那是事實，隻會影響病情診斷。
問診結束，羅醫生開了一堆檢查單，需要排除生理性疾病和腦部結構、功能異常。
“甲狀腺、腦電圖、血常規……”商芙拿著一疊檢查單往前走著，一回頭發現商瑜還在原地，滿臉寫著“終於想起我了”。
“走啦。”商芙主動牽起他的手往電梯口走，商瑜慢吞吞地跟在他們身後。
她們前麵有個被兩個保安押送的年輕女人，一頭短發亂糟糟的，雙手被束縛帶綁著。女人回頭看著她們癡笑，一雙眼睛空洞的如同被抽離靈魂，像是沒有半點波光的深邃幽潭。
女人的家屬站在一旁，眼睛始終不落在女人身上。
前麵的一行人進了電梯，一個保安摁下關門鍵：“你們等下一趟。”
商芙清楚地察覺到握著的手僵硬了一瞬，安撫地摸了摸商瑜的手臂：“你不會變成那樣的。”
商瑜俯下身在她耳畔低聲道：“我是另一種瘋樣，殺人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