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村炮進城(重修)(1 / 2)

我叫陳炮,來自江海市東洲(河蟹)區鳳城鎮戴青山村,屬於城鄉結合部偏鄉的那一側,所以不少城那一側的人又叫我村炮。我不喜歡他們叫我村炮,我喜歡別人叫我陳大炮,顯得很威風,於是他們又叫我村大炮。

這也難怪,我從小到大並沒有離開過鳳城鎮,因為我家裏還有一個不知道差了多少輩分的遠房八大姨的老爺子需要我照顧,除此以外我不知道我有任何親戚,從小填表格爺奶爹媽一欄裏全是空白。

讀完九年製義務教育之後我就開始務農、種田、養老爺子,唯一接受的再教育是村頭算命的王瞎子每天巴拉巴拉的誇誇其談。

說實話我對於王瞎子的話是一點也不相信的,因為我根本不能想象王瞎子帶著韭菜味的唾沫星子能測準別人的未來——尤其是那次王瞎子給我算命,說我是難得一見萬裏挑一的五行帝君轉世,你見過鏟草挑大糞的帝君嗎?

本來我以為我的人生軌跡就是務農、種田、養老爺子,然後娶隔壁村的黃丫蛋,生個陳小炮,把他養大,讓他繼續務農、種田、養老爺子。如此往複循環,也算人生圓滿,不枉白來一遭了。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老爺子突然就嗝屁了。

出於道義我應該給老爺子辦個像樣的葬禮,然後大哭一頓表示哀慟,然而直到老頭被人抬回來的時候我才知道老頭常年沉迷賭博,這次和人賭急眼後把房子和地都押出去了,結果理所當然輸掉了,連帶自己的棺材本和家裏的幾隻雞鴨也輸得一幹二淨。

作為老頭賭博帶來的副作用,我也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家寡人一個,幸好老頭回光返照時良心發現,告訴我他在江海市還有一個三十多年沒來往的二侄子叫梅哲仁,將來我可以投靠他,說完就兩腿一蹬一命嗚呼了。

沒有辦法,我隻好向村裏各位遠親近鄰借了點錢給老頭辦了喪事,由於請不起和尚念經,還是王瞎子給老頭做的法事。

我在給老頭守靈的晚上思考人生時,王瞎子問我將來願不願意跟他學算命,我想了想,覺得從小到大沒見過哪個算命的不是瞎子,說明算命和變瞎有必然聯係,於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王瞎子。

老頭出殯以後,賭場的混子們就找上門來收房,我打包好自己的東西後,回頭再看了一眼這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一咬牙一狠心在床上尿了一泡,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房子沒了地也沒了,我在戴青山村裏也呆不下去了,不如正好去江海市見識一下,再投靠那勞什子梅哲仁去。

吃過午飯,我就搭著村裏收蠶蛹的拖拉機上了鳳城鎮,在熄火了好幾次之後,拖拉機終於拖拖拉拉在傍晚時分晚點抵達公交站台。鄉下的公交,末班車都特別早,加上現在是周五,站台上麵的人站了烏漆漆一片。

“206路來了,206路來了!”不知道誰喊了這麼一句,乘車的人群開始鬧哄哄往前懟,不乘車的人成了被懟的活樁子。“你瞎啊踩我腳!”“往哪走啊不看道啊?”“錢包,錢包,誰摸我錢包!”頓時叫罵聲和汗臭味此起彼伏。

我好不容易捏著鼻子從一個光膀子胖子的腋下擠上了公交車,摸兜正要掏錢,發現壞事了,硬幣沒了。

本來出發的時候我在兜裏已經準備了倆硬幣,但壞在這條褲子是我種地的時候穿的,褲兜早就不知道破成啥樣了,下午在拖拉機上又晃蕩了半天,硬幣估計早就不知道滾到田間地頭哪個旮旯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