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無力屠得熱,落日著翅飛上山。
人固已懼江海竭,天豈不惜河漢乾。
離杭州城百餘裏有個田家村,杭州城雖然人口稠密,商業繁榮,可這田家村卻因在偏遠山中隻有零星的十幾戶人家。
這一年的署夏分外炎熱。大地被炙烤的毫無生氣,午後更覺燥熱煩悶,偶爾幾聲犬吠也是懨懨的。
一個中年男人在茅屋外摩挲著雙手,焦急地來回踱著步子,時而伏在搖搖欲墜的兩塊勉強能掩住屋內物什的“木門”上,企圖探聽屋內的動靜。
“哇……!”
一聲響亮的啼哭讓正在緊張地踱步的男人停住雙腳,呼吸滯了一滯。
男人猛地轉身朝木門裏大喊:“是男是女?”
半響沒有回應,中年男人忍不住推開破爛的木門踏進屋裏,左邊那扇木門晃了幾下,掙紮著想要繼續站立,結果還是“轟”的一聲倒伏在了地上。
男人幾步衝進裏屋。屋內幾根木架支起來的床板上躺著一個因失血而臉色慘白的婦人,發髻蓬亂,汗濕的碎發黏在臉上,虛虛的喘著氣。
男人幹黃渾濁的眼睛掃見同樣麵色慘白,立在床尾有些瑟瑟的接生婆以及她懷裏用灰白且沾了不少血汙的棉布裹著的嬰孩。
再次開口問道:“是男是女?”
穩婆聽到問話竟晃了晃身子往後退了一步,男人有些狐疑,上前一大步扯開嬰孩身上僅裹著的單薄的棉布。
幹黃的雙眼登時爆出血絲,眼球幾乎要奪眶而出。
轉向床板上的婦人嘶吼“又是個女的!你這個沒用的臭婆娘,又沒要給老子生出兒子來!還他娘的生出個鬼臉!”
隻見那女嬰麵色粉白,眼睛竟然是睜開的,水汪汪忽閃閃煞是可愛,小手伸起來在空中一抓一抓,咕咕地笑起來,兩頰竟還浮現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但左邊眼睛下寸餘至左嘴角上方,直連到耳一塊紅色的胎記幾乎占據了女嬰左半邊臉頰的一半。
男人邊說邊對床上的婦人起腳就踹。剛剛生產完的婦人哪還有力氣躲閃,硬生生地挨著男人的踢打,悲戚地哭號求饒。
一邊的穩婆緩過神來急將嬰孩放在牆角的小箱子上過來拉住男人的胳膊。
“我說田根生啊,這孩子不管男女,我已經給你接生完了,接生前你答應給我五鬥米做酬勞的,你先把米給我,拿了米,關上門你愛怎打媳婦都是你家的事兒。”
“你這老貨還敢跟我要五鬥米?”
田根生轉過身甩開穩婆的手,揪起她的前襟,“我跟你說幫我接生兒子給你五鬥米,現在你給我接生出來個賠錢貨還敢跟我要米?趕緊滾蛋,不然老子連你一起打。”說完將穩婆推摔在地上。
穩婆一骨碌跳起來大罵:“好你個田根生,你祖上沒積那份德生不出兒子來,倒來賴老娘的不是!今天不給我米,咱今天沒完!”說著就拿頭去撞男人。
這五六十歲的老婦哪裏是三十出頭的田根生的對手?隻見田根生向右側身躲過,左手順勢扯住老婦的頭發拽到眼前,右手掄圓了“啪”一個耳光將老婦扇趴在地上。
“你是老皮緊了?老子今天給你鬆鬆!”說著上前又要將老婦扯起來。
穩婆吃了虧哪裏還敢逞強,也顧不得站起來便急急滾爬向屋外,嘴裏還喊著:“了不得啦,殺人啦!”
待爬到大門外回頭見田根生沒有追出來,又鼓了鼓氣,趔趔趄趄地站起來,跳著腳向向屋裏喊:“你敢打老娘!你等著!老娘跟你沒完!”
田根生聞聲追出來時,那穩婆已然一溜煙的跑了……
傍晚時分,田根生領著一個身材消瘦容貌猥瑣的男人回來。
進到院子轉頭裏對那男人說:“齊老板,你先在這等等。”
被稱為齊老板的男人連聲點頭說好,細小的眼睛滴溜溜滴亂轉,四處打量。
不一會兒田根生從茅屋裏出來,懷裏抱著今日午後才剛出生的嬰孩。
齊老板笑眯眯的湊上前去,臉一瞬地拉了下來:“怎麼是生個鬼臉出來?還這麼小,賣給人家連工都做不了。不要不要,非害我白賠了米飯錢。”說話間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