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寢房裏,南宮策臉色通黑。

隨行的太醫、太監、宮娥全在屋外噤聲的候著。

而一個紅裳女子被拎進屋了。

她被壓跪在地上,押她進來的人見場麵太森厲,一刻不敢多留,丟下人拔腿就往外退,留下兩人單獨麵對。

這寢房裏氣氛陰沉嚇人,謝紅花這回仿佛學乖了,更像是終於明白這男人有多恐怖,她噤若寒蟬,再笑不出來,隻等著他自己開金口。

南宮策狠狠瞪視著她,怎麼樣也想不明白,剛才那瞬間是怎麼回事?

當那刀要砍下她雙腿時,他心頭莫名起了一陣翻江倒海的椎心之痛,而且竟痛到不由自主的喊停,當刀子被放下的那一刻,心痛自然消失,他怒不可抑的要人再動手,撕心裂肺的劇痛又起,試了三次,無一例外。

為什麼會這樣?

這女人對他做了什麼

“你再說一遍自己的名字。”他厲聲。

“臣女謝紅花……”大家都說這人事無大小,錙銖於心,尤其記性超強,善於記仇,可怎麼轉眼就忘了她的名字,這是貴人多忘事嗎?

“紅花夠俗,幸虧姓謝,謝得好!”他諷笑起來。

原來不是忘記,而是要消遣她。她嘟起嘴,要是平時她定會回個兩句,但剛才有驚無險的保回雙腿,這會不敢再隨便頂嘴,隻能暗自不滿。

“因為名叫紅花,所以穿紅裳?”他打量她後再問。

“這……穿紅裳是大哥的意思。”事實上,她可不喜歡大紅色,偏愛的是淡紫色,可惜這輩子從出生起,自己還沒什麼機會穿上其他顏色的衣飾。

“為什麼表叔要你這麼穿?”

“那是因為紅色避禍。”她一臉的無可奈何。

“避禍?”

“紅屬血光,在我還在娘胎時,有化外術士道我有惡緣纏身,衣裳若是血色,能讓我趨吉避凶,免去血光之災。”她簡單解釋。

“無稽謬論!”他甩袖冷譏。

像是找到知音人,她眼睛大亮,小腦袋拚命的點著。“就是說嘛,我也這麼認為!”

他目光銳利的往她身上再一掃。“既然明白自己模樣可笑,活似唱戲的,為何還愚蠢的照辦?”

她小臉尷尬的垂下,看看自己的大紅衣。原來這身衣裳瞧起來像唱戲的啊?

“臣女不能違背兄命。”她苦惱的說。大哥堅信術士之言,她也沒辦法啊!

南宮策嘴角忽地浮出一朵笑花。“朕下旨,從今而後,你身上不許有一件紅,並且,改穿白服,喪白的白。”

她聞言,臉色也白下來了。這人一如傳言的惡毒啊!

“太上皇,坦白說,穿什麼顏色的衣裳臣女倒沒那麼在意,不過,大哥那勞您親自下道聖旨讓他明白。”

“表叔敢抗旨?”他不悅的問。

“不是的,我是怕大哥不相信我的話,以為我又……”她越說越小聲。

他淡眼瞄了過去,俊邪的臉龐已有幾分了然之色。“你背著他穿過其他顏色的衣裳?”

“嗬嗬,我愛紫,奈何偷穿上紫裳後,當天就由樹上摔落,額上血流如注,破了一大口子。”她馬上氣惱的接口。

“由樹上摔落?”

“我平常爬樹上上下下跟飛鼠似的,俐落得很,從沒摔過,哪裏知道那日腳一滑,人就—”她忽然住嘴了,總算意識到自己正對著誰說著什麼不得體的話。

糟糕,堂堂大姑娘爬樹,還自詡為飛鼠,像什麼話!圓圓眼睛眨了眨,想裝作自己方才沒開過口,說過話。

他盯著她一會後,悠悠地斜臥上床沿,倒是發現這女子有一些趣味了。

明明已是二十五歲的熟齡女子,卻表現得天真又傻氣,最重要的,她自認與他很親,放肆的忽略他六親不認的事實。

“朕明白了,會送道旨意讓你大哥遵從的,你可以下去了!”他擺了手道。

之前要砍她的腿是想懲戒她的造次,如今,讓她穿白服更是不懷好意,就是等著瞧她是否有厄事發生。這種等待,似乎是種不錯的遊戲。

他微笑著,抬眉卻見她仍跪在原處沒動。“還不滾”不耐的挑眉。

她這才期期艾艾的瞧向他。“太上皇,您不砍臣女的腿了吧?我怕走出去,這雙腿又被抓去砍了。”她露出擔憂的樣子。

提起這事,他臉又是一沉。“去,朕對你的腿沒興趣了,但倘若你再不滾,朕想砍的就不是你的腿,而是你的腦袋!”他恫嚇的說。

她一驚,馬上由地上跳起來的往外跑,倉皇間,被長裙絆了一跤,跌坐地上。

她搔搔頭,撩高裙子站起身,頭又撞上門柱,當真醜態百出,等腳終於跨出門檻,以為安全了,後腳跟一滑,人往後栽,又跌回屋裏,扭頭不意見到那男人神色愕然,她雙頰爆紅,狼狽的再爬起身。

這回,她先站穩後,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拉著兩側裙擺,力圖能夠端莊退場,好不容易,她總算順利消失在他跟前了。

半晌後,一抹佞笑由他嘴角漾開。這麼蠢的女人世間少見,想不到居然讓他遇見了,很好,真的很好。他開了眼界,正要發聲大笑,忽而,憶起不久前胸口的劇痛,瞬間笑不出來了。

會的,他會找出這女人對他做了什麼,當得到原因後,別說是砍她的腿,他會將她大卸八塊,做成肉餅,以抵他今日之痛!

“太上皇,出事了,出事了!”李三重喜孜孜的趕進門“報喜”。

“如何?”南宮策原本正蹙著眉心閱讀馬陽縣各級官員想叩見的奏折,這會皺痕消失,也出現了興色。

“那女人方才行經長廊,不巧有太監抬水而過,水灑地麵,她踩滑整個人跌出長廊外,手臂擦傷見血了!”知曉主子等的就是這好消息,他得訊後,立即來報。

“是嗎?”他難得好心情了。

“不隻見血,她還骨折,手臂可能好一陣子不能動了。”李三重擴大喜訊。

“不過是件衣裳,竟如此靈驗!”笑靨過後,不禁有些深思起來。

“主子,您說這事也太玄了,不會是巧合嗎?”他私下也為這事發毛。

這女子不過沒穿紅裳,就傳災難,如果再下去,不知會如何?

“是不是巧合,咱們不是還有時間觀察嗎?”笑容益發殘酷。

這教李三重身子顫了下。瞧主子這樣子是非見到人家悲慘到底就是了。

主子為人冷酷寡情,平常日理萬機之餘,就是以折磨他人為樂,以前有大臣讓他折騰,如今將玩膩的臣子丟在京城裏,在萬般無聊下,再不找些事讓他過過癮,他哪能歡快?

幸虧出現個謝紅花,轉移了主子的注意力,否則主子折騰的就會是他們這些太監、宮娥了。

“太上皇,除了這件喜事外,奴才還有一喜相報。”李三重想起另一件事。

他沒支聲,隻是攤開了掌心。

李三重愣了一會後才會意,連忙由玉盒裏取出一枚碧綠懷玉,這枚懷玉大有來頭,是太上皇登基之初,親自從萬件珍貴玉石中挑選出來所製成的,他平時鍾愛無比,常把玩於手上,眾人見到此物如見人,幾乎將它當成太上皇的分身看待。

豈料昨日發現透綠的懷玉上出現紅點,以為是髒汙,結果仔細一看卻是自然生成,太上皇審視過後,便一語不發的收進玉盒裏。

本以為依他要求完美的性子,必認定這是瑕疵之物,從此不再把玩,但這會瞧來,主子顯然還不打算舍棄此物,這可真是難得得很。

撫著觸感冰涼的懷玉,南宮策冷冷地瞧向貼身太監問道:“你所謂的喜,可是指二哥已下令在長沙為朕建造新宮安養之事?”

李三重不由得睜大眼睛。“主子真是料事如神!”

“哼,這叫什麼喜?名為安養,實則是想蓋座宮殿圈住朕,他怎麼還是不長腦子,一座宮殿堵得了朕的心思嗎?朕若後悔了,不管身在何處,都能教他的龍座垮台!”

日子過得太無聊、太太平,他才故意傳位給他不成材的二哥,他好生期待,紟唐王朝在二哥的治理下會是如何的一番光景啊!

李三重愕然。皇上以為蓋座豪華宮殿能討太上皇歡心,怎知弄巧成拙,反而露出自己的心機。他苦笑。好像這世上任何事都逃不過主子的算計!

這時門外一顆腦袋畏縮的探進來。

李三重見了,心知小太監有話要傳。“太上皇,奴才先出去一會,馬上—”

“不必,要那奴才有事直接進來稟了。”他心情不差,不用這麼麻煩了。

那小太監聞言,立即踩著小步子入內,頭垂得都快貼到胸口,一雙眼敬畏得連對上南宮策都不敢。

“什麼事?快說吧!”見小太監緊張到沒發聲,李三重催促地用手肘撞了他的腰眼一下。

其實不能怪這些小奴才無用,普天之下沒有人麵對太上皇不驚懼的,他自己不也是這樣,膽子練了快一年才大些,與主子對話時,不致說不出話來。

被這一撞,小太監吞了吞口水才開始道:“這個……剛……剛才獲知,謝……謝小姐手臂上完藥後,坐、坐在院裏休息時,遭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野、野狗攻擊……頸子被……咬傷了。”他緊張到嚴重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