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非不滿,這孩子琴棋書畫、才學品行都十分出眾,與基兒情義深厚,朕也很是喜歡,隻是……”朱棣稍稍一頓,沒有再接語。
姚廣孝仿佛明白了:“隻是因為那若微也正是彭城伯夫人推薦的,而彭城伯夫人與若微同為鄒平、永城兩地鄉親,萬歲是擔心,百年之後,兩朝帝後均出自一隅,恐外戚做大,危及社稷?”
朱棣看著姚廣孝,雖然沒有明言,但意思姚廣孝已經明白了。他閉目凝神,掐指微忖。
若微既是天命如此,罷了,這也算是她注定的波折吧!
當姚廣孝睜開眼睛的時候,麵上已經釋然了,他開口問道:“萬歲可是心中另有良配?”
朱棣這次神色終於緩開,他微微點頭:“廣孝當日說過,基兒的良配在濟水之濱,那鄒平是濟水之濱,而相比之下濟寧則更近,朕曾命司禮監慎選,光祿寺卿、錦衣衛百戶胡榮的第三女胡善祥原籍正是濟寧。”
姚廣孝頻頻點頭,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笑容浮現他臉上,他笑而不語。
朱棣不免起疑:“廣孝認為可有不妥?”
姚廣孝雙手合十,隻默念了一句佛號,再次抬頭對上天子之目時,他淡然說道:“萬歲‘金口玉言’已出,廣孝不再多言,隻是孫氏女入宮已過六年,如今正值及笈,而彭城伯夫人與太子妃那裏,陛下如何對待當初的‘允諾’?”
朱棣微微低頭,看著桌案上的那盤棋,稍加思索之後說道:“若為基兒的情義考慮,或者可以封個皇太孫嬪的名分給她,不過……”
朱棣拿起一粒棋子握在手中,目中似有不忍,又終是寒光一凜:“若從大局著眼,即有賢妃相伴,就不能再有寵姬侍在左右,否則醋海生波,還是後患無窮!”
“陛下!”就是曾經為朱棣籌謀半生,幫著他奪下江山的謀士姚廣孝此時也不由微微膽寒,那若微是自己薦入宮內的,如今為了一個沒有影子的所謂的百年之後的外戚做大這樣莫須有的罪名,難到就要讓她去死嗎?
“陛下!”姚廣孝剛待開口再勸。
朱棣卻笑了:“先生果然老矣,這心比起前些年,是太軟了!”
“這……”通常天子如此說,就是無須再議。
姚廣孝一臉陰鬱,怔在當場。
“先生放心!”朱棣此時忽然改了稱呼,依舊是十多年前在燕王府中對姚廣孝的稱呼,他和顏悅色道,“既然她與宮闈有緣,朕便留她在宮中,隻是百年之後,一道恩旨,命她相殉,也省去了武代李唐的悲劇!”
姚廣孝饒是心中再有定力,這一次竟然也失算了。
沒有讓她死,萬歲說得很明白。讓她留在宮中,伴君左右,伴在誰的左右?朱棣嗎?那麼待到朱棣歸天,令其殉葬,從此便幹幹淨淨。
這算是他對若微的肯定和寵愛嗎?
這算是真正為自己百年之後的太平盛世與愛孫瞻基著想嗎?
天意難違,君心莫測,原來真的如此。
姚廣孝不知道的是,他們口中提及的那位同樣來自濟水之濱的胡姓女子,現在正在宮中。
胡善祥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慌張失措過,她是錦衣衛百戶胡榮的三女兒,家世不算顯赫,更不是家中長女,雖然有些才藝在身,可是並沒有讓外人知曉,怎麼會一朝就被選入宮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