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紀事之初入深宮17(2 / 2)

朱棣一個人,在驕陽似火的午後,在宮中小徑上緩緩而行,“驕陽似流火,暑熱難相抵。宮絹紗如冰,端午賜殊榮。細葛含風軟,香羅疊雪輕。情意無長短,終身荷聖恩。”

朱棣心中一動,怎地就念起那個小丫頭作的詩來。這丫頭比幾個月前又長大了些,眉眼之中為何總覺得有些熟悉?

一想到此,朱棣不由心中更是煩躁。

就在此時,遠遠地響起一陣琵琶曲。

朱棣大感意外,是她?怎會是她?

於是,驚戈鐵馬入夢來,仿佛又回到了建文元年。

那一年,燕王朱棣40歲。

一代開國之英主,大明天子朱元璋龍馭歸天,朱棣長兄之子皇太孫朱允文登基為帝。

朱允文人如其名,儒雅好文,一時間在朝堂之上添了許多利國利民的新政,革新了朱元璋在世時的許多弊政。

對此,朱棣原本也是心服悅然,如果這個侄兒不是受齊泰、黃子澄等人的鼓動,不盲目削藩,那麼自己自然也不會起兵相逼。

建文元年二月,年輕的皇帝下詔“諸王不得節製文武力士。”

三月,建文帝命宋忠屯開平、練兵山海關,徐凱練兵臨清,調兵屯彰德、順德,防的就是自己這個燕王。

四月,齊、代、岷三王被廢為庶人,而湘王柏亦被逼領王妃及眾眷在封地宮中自殺。

至此,燕王再也按捺不住,殺張昺、謝貴等監軍,奪北京九門,以僧道姚廣孝為謀士,稱“靖難”之師,揮軍南下。

建文帝遣耿炳文為征虜大將軍,北伐燕軍。

此後兩年,雙方各有勝負,呈僵持狀。

建文三年燕王朱棣42歲。

二月,朱棣再次率兵南下,後與帝師統帥盛庸所領官軍相遇於夾河(今山東萊蕪境內)。第一天交戰,雙方互有死傷,燕軍處於下風。

戰事間隙,燕軍在夾河城中休整。

朱棣親自於城中各處檢閱督防,回想起事之初的熱血沸騰、怒發衝冠,一舉揮師南下,到如今麵臨進退維穀的境遇,心中就隻有苦笑或者仰天長歎了。整整三年了,打來打去卻仍然在自己的家門口轉悠,始終看不到勝利的曙光,任誰都會灰心喪氣,難以為繼。

大軍自正月起就一直在外征討,兵疲將衰,士氣低下,朱棣也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真的是天命所使,誌在必得?

風起雲湧,愁思滿布,一身鎧甲在身的他立於夕陽中,無限惆悵在心底。

“王爺!”屬下親兵來報,“剛剛有人送來傷寒藥!”

“哦?”朱棣不由一愣,這場戰爭雖然師出有名,但是對於老百姓來說,挑起爭端的燕軍是奪去他們平安生活的始作俑者,所以燕軍所到之處,百姓們不是遠遠躲避,就是敬而遠之,哪裏還會有救濟和支援。

“那送藥人現在可在?”朱棣心中疑竇頓起。

“就在前麵!”親兵指著不遠處的兵營回道。

朱棣跟著親兵走進兵營,遠遠地看見一名老者帶兩名青衣童子,身邊是幾筐草藥,正與軍師姚廣孝相聊甚歡。

“王爺!”姚廣孝打著招呼,而那老者帶著童子,隻一個揖手行禮就匆匆退下。

朱棣好生納悶。姚廣孝說道:“王爺莫怪,此人為膠東醫林聖手,居於此地,知道我軍中眾多將士感染了傷寒,特來贈藥!”

“哦?”朱棣麵露疑惑。

“這藥均是對症之藥!”姚廣孝知他心性多疑,故在一旁略作解釋,“此人身在化外,菩薩心地,不僅為我軍,就是對麵的帝師中也送去不少藥材!”

朱棣輕哼一聲:“兩麵討巧,也不過是騎牆之人!”

“王爺此言差矣!”姚廣孝皺眉道,“他真乃性情中人,對於朝政、軍國之事認為毫不幹己,隻是為人醫者,不能眼看著病患身受此痛,所以才出手相救,在他眼中沒有燕軍、帝師,事非成敗之分,皆是眾生矣。”

“皆是眾生矣?”朱棣輕聲重複,回守望著那老者漸漸遠去的身形,深省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