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馬克西姆·高爾基(1868—1936年)是俄國無產階級作家,他的作品從20世紀初就開始介紹到中國來,他的名字在中國早已家喻戶曉。高爾基出身貧寒,早年喪父,隻念過三年書,靠自學成才,成為一位舉世聞名的大文豪。他著作甚豐,寫有幾百個短篇小說,其中最著名的有《馬卡爾·楚德拉》、《契爾卡什》、《伊則古爾老婆子》、《鷹之歌》、《海燕之歌》等;二十多個劇本,最重要的是《小市民》、《底層》、《仇敵》、《瓦薩·日列茲諾娃》等;十多部中長篇小說,如《母親》、自傳體三部曲(《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阿爾塔莫諾夫家的事業》及四卷本長篇史詩《克裏姆·薩姆金的一生》等。此外還有《俄羅斯童話》、《意大利童話》及大量特寫、雜文小品、政論文和文藝評論等。
《童年》是高爾基自傳體三部曲中的第一部,也是其諸多重要作品中最具特色的一本書。它記敘了作家從4歲至10歲這一時期的生活斷麵,也就是他的少年時代的生活,著重表現了一個來自底層孩子生活的艱辛和革命意識覺醒的過程,也從各方麵描寫了舊俄人民的真實生活和俄羅斯國民的眾生相,既抨擊了黑暗,也展示了光明。
阿廖沙4歲喪父後寄居在外祖父家裏。外祖父卡希林是一個小染坊主,家境已經敗落。嚴酷的生活使得這個本來就性情乖戾、吝嗇的小老頭變得愈加貪婪、古怪、暴躁,他喜怒無常,脾氣極壞,經常謾罵甚至毒打親人和幼小的孩子。兩個舅舅米哈依爾和雅科夫也是極其自私、粗野的市儈。這是一個典型的俄羅斯小市民的階層,集百年俄羅斯靈魂中的痼疾與沉屙之大成:愚昧、落後、狹隘、自私、庸俗、殘忍……父子、兄弟、夫妻之間鉤心鬥角,為了爭奪家產,或為一點小事彼此爭吵,甚至打得頭破血流。兩個舅舅之間常常像狗一樣大打出手;父子之間也不停地鬥毆;外祖父鞭打阿廖沙,竟把他打得失去了知覺;外祖父瘋狂毆打外祖母的腦袋,致使頭發上的發針深深紮進她的頭皮裏;兩個舅舅由於嫉妒,把阿廖沙的父親騙到野外進行毒打,並狠心地把他推進冰窟窿裏;米哈依爾舅舅因為無聊,唆使小孩把燒紅的頂針放在瞎眼的格裏高利的手邊,侮弄、加害這個老長工;兩個舅舅要工人“小茨岡”去抬沉重的十字架,活活把工人壓死;雅科夫舅舅無端打死自己的老婆;還有阿廖沙的後父用腳尖踢女人的胸脯……一件件醜事,一樁樁暴行,一幕幕慘劇,真是令人目不忍睹。在外麵,大街小巷裏,一些小市民的殘酷行為有時達到更加瘋狂的程度,他們淩辱可憐的乞丐和殘疾人,無端毆打鄉下人,把人打得遍體鱗傷,血肉模糊;還有那個豢養打手的伯爵小姐也專門打窮人,並把打手借給地主去毒打農夫和農婦……令人發指。
阿廖沙就是在這種黑暗的、令人恐怖的環境中度過了自己的童年,身邊那一切層出不窮的醜事和暴行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一種無法抗拒的苦悶令我窒息,好像全身注滿了沉重的東西,好像長久地住在一個黑暗的深坑裏,失去了視覺、聽覺和一切感覺,像一個瞎子和半死不活的人……”是的,阿廖沙在外祖父家,在自己的周圍目睹了並且感受了那麼多的醜陋、汙穢、殘忍,即使是一個成年人的心靈也會受到腐蝕和摧殘的。但是,阿廖沙並沒有被這些黑暗的醜事和腐蝕人的心靈的惡勢力所壓倒,所毀滅,反而鍛煉成長為一個堅強、勇敢、正直和富有同情心的真正的人。這是因為,在這個現實中除黑暗勢力外,還有許多善良、正直的人們,是他們給了他力量,給了他溫暖,使他看到了光明。“孩提時,我想象自己是一個蜂窩,各種不同的普通的粗人都像蜜蜂似的把自己的蜜——生活的知識和思想送進蜂窩裏,他們盡可能地、慷慨地豐富著我的心靈。”第一個,也是最多地把蜜送到阿廖沙的蜂窩裏去的人就是外祖母,是外祖母的無數優美動人的童話、民間故事培養並陶冶了阿廖沙崇高的情操,“是她那對世界無私的愛豐富了我,使我充滿了堅強的力量以應付困苦的生活。”除外祖母外,還有那個善良、樂觀的“小茨岡”,那個忠厚老實的老長工格裏高利,那個獻身科學的“好事情”……正是這些善良、平凡的“普通粗人”哺育培養了阿廖沙對生活的積極態度和勇敢的反抗精神。
阿廖沙的堅強性格是在鉛一樣沉重的生活重壓下,在同無盡的苦難及惡勢力的頑強抗爭中,在不斷地學習、不斷地接受和認識複雜現實裏所有美好的事物中逐漸地形成並發展起來的。《童年》是一部具有深刻教育意義和極大藝術魅力的優秀作品。在談及這部作品的重要意義時,德國進步女作家羅莎·盧森堡曾深刻指出:“隻有讀過高爾基的《童年》的人,才能正確地評價高爾基驚人的曆程——他從社會的底層上升到具備當代文化修養、天才的創作藝術和科學的世界觀這樣一個陽光普照的頂峰。在這一方麵,高爾基個人的命運,對於俄國無產階級來說,是有象征意義的。”另一位亞美尼亞作家施爾萬紮看完這部作品後也給高爾基寫信說:“依我看來,整個這本書都是俄羅斯人民的,也是全世界各族人民的。您看,我並不是俄羅斯人,可是您所描述的一切使我感到那麼親切,猶如在寫我們出生的那個民族的生活。請相信我的話,法國的、英國的、任何一個出身於人民或了解人民生活的作家都會這樣說的。您的偉大的作品的優點就在於具有這種全人類性。它的另一個優點是那令人神往的生命力。”我國著名作家茅盾也談過類似的感受:“高爾基的作品之所以為中國廣大讀者所愛好,是因為它抨擊了黑暗,指出了光明;它雖然是為俄國人民而呼喊,但在中國讀者(不但是在中國,全世界被壓迫的人亦同此感)看來,覺得都是自己心裏要說的話。而這實在也不足怪,因為真理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