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四處張燈結彩,幾乎所有建築都纏著紅綢,來來往往,人聲鼎沸。江湖中人紛至遝來,皆笑顏相對,主人家則拱手相迎,筵席上可謂座無虛席。
今日乃揚城公孫家嫁女之日。
公孫士瑾之幺女、揚城城主公孫鳶青之妹公孫紫羽秀外慧中、賢良淑德,溫家堡少主溫永欽少年英雄、文韜武略,人人皆讚絕配。
滿座賓客都沉浸於公孫家此刻的熱鬧氛圍中,是以當兵器聲四起時,大夥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之後方拾起家夥。不過這些人卻並非為幫忙退敵,而是紛紛奔出大殿,湧向城門,作壁上觀去了。
一支箭穿過人群,朝坐於高堂中央的公孫鳶青飛來,而這名城主身手極好,拿起燭台正欲起身朝飛來之箭扔去,頭戴紅蓋頭的公孫紫羽聞得周圍刀劍聲和叫喊聲,一時顯是嚇得發抖,瑟瑟地動了幾動,卻無巧不巧地擋在箭頭與公孫鳶青之間。眼見箭就要沒入新娘體內,在場幾個注意到這一變故的人倒抽一口冷氣,虧得是一堡未來之主,縱然還未成為夫妻,溫永欽顯然已將保護妻子的準備工作做足,因為那一箭已被他一個反掌震至大殿懸梁上,拔怕是拔不下來了。溫永欽阻了那一箭,卻沒注意到箭後還有一箭,而這後一箭的目的才是他,這從此刻直直插入他胸膛的那一箭便可看出,當然,他更沒注意到這箭原來是淬了毒的。
察覺到近在咫尺的未來夫君身體下滑的趨勢,公孫紫羽忙扶住溫永欽,二人一起倒在地上,頭蓋也隨之滑下。
鳳冠霞帔、傾國傾城。“溫大哥……”聲音在顫抖。
公孫鳶青顯是發覺事情的嚴重性,朝身邊的婢女道:“拿兵器。”一麵說著,一麵赤手躍至大殿門口,眼前是一群漢子持了刀劍弓箭以及其他兵器正欲闖入殿內。見了公孫鳶青神情,竟都不甚敢繼續盲目向前闖。
公孫鳶青怒瞪眼前三十餘名漢子,一眼掃過更遠處燒殺搶掠的大部隊,眼力一掣,嚇得跟前幾人連退數步。朝為首的灰衣大漢道:“鳶青久未至蜀中拜訪,未想陸伯伯竟自來了,江湖人若知,還道鳶青不知禮遇呢。”說完,嘴角噙了一抹冷笑。
灰衣大漢先是打了一個寒戰,爾後說了一句顯而易見的話:“公……公孫……你竟沒事?”說完顫微微看了一眼殿內,殿內此刻卻已空無一人。
“哼,您不會這般無知,以為區區幾箭會起到什麼作用吧?”公孫鳶青說完,一把抓住灰衣大漢頸項,在他耳邊輕道:“那豈不太毀我公孫家名聲?”一個用力,灰衣大漢竟自倒在殿前白玉石板上,沒有一絲血跡,也沒了一絲氣息。
見其一招便結果了比她年長少說二十歲的灰衣大漢性命,口口聲聲呼著“伯伯”手下卻無絲毫力軟,跟前其他人頓時更加懼憚,正欲拔頭逃跑,隻聽一聲“小姐,接劍”,公孫鳶青手上多了一把青鋒劍,橫掃千軍,又是一招要了人性命,不過此次,死的人數明顯多出幾人。
待公孫鳶青掃平殿前一幹人等,拿劍的婢女才近得身來,小心翼翼:“小姐,已讓表小姐帶著少爺自密道逃出,敵眾我寡,況被他們占了先機,您要不也……”還沒說完,看到眼前人眸中漸漸升起的怒火,忙道:“戈兒誓死與小姐共同捍衛揚城。”聽聞此言,公孫鳶青方收了怒目,朝城門奔去,那名叫戈兒的婢女緊隨其後。但滿城皆是敵人,要闖過去談何容易。
目到之處,一片血海。眼見治理多年的城堡這般遭殺掠,公孫鳶青既恨又悲,恨的是她認得這些搶掠的江湖中人,很大部分竟是昔年交好的幫派,悲的是父母傳下來的基業就要毀於一旦。一路上,她不留一條叛匪性命,也因對手凶悍而受多處傷,但絲毫不停歇,後來顯見是殺紅了眼,誰擋誰死。
“小姐,您快逃吧,不要戀戰了!”戈兒終於見她停下,大喊,劍已被染成血色。公孫鳶青哪裏肯聽,她甚至都聽不到死在她劍下的人挨受劍時的叫聲。戈兒飛奔過去,與她一起結果了眼下的幾名對手,悲戚聲起:“小姐,揚城完了。”聽到這句話,公孫鳶青方暫時止住看一眼戈兒,順著她手指方向。整個揚城的各軍事要防都被攻破,雖說揚城中防衛者功力不弱,但一切太過突然,街道上隻見到一浪接一浪的百姓屍體,和闖入者的猙獰麵孔,還在進逼。顯然是因為見了公孫鳶青,所有敵人都朝這邊奔來,畢竟蛇無頭才不行。
公孫鳶青和戈兒被眾人團團圍住。沒有出口。
“密道口關上了麼?”麵對死局,公孫鳶青沒來由問了這麼一句。戈兒起初沒反應過來,爾後方悟道:“奴婢放下了斷龍石,無人能……”話未說完便倒地,雙眼瞪著眼前人,似乎不料她會做此事。“至少你不必落入他人之手。”聽完這句話,戈兒雙腿一蹬,閉上了雙眼。
“人道公孫家心狠手辣,今日果然得見。”說話的漢子扮相儒雅,一副書生模樣。
公孫鳶青道:“不能助主人逃出生天,留她何用?”踱步至書生麵前,作出要言語模樣,卻是出其不意,出了一劍。隻有一劍,書生模樣的人已斷了氣息。在場的人見盟友身死,竟無人動怒,原來人心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