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撫我的脖頸,指間傳來的是暖心的溫度。
我歪歪腦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
抬頭,看到他微翹的嘴角,緋紅的臉頰,晶瑩的眼眸清澈寧靜,隻有我的身影。
就算隻能這樣,能一直依靠在他的懷裏,也便是我要的幸福罷。
胸膛裏的這顆心如春日的冰雪,急急地化了。
歡喜地笑出了聲——“喵”——
他在我的脊背上拍了拍,緩緩把我放到案幾上。
我乖巧地展了身,踱到他左手邊,看他鋪紙研磨蘸筆作畫。
揮灑間筆墨紛飛,一簇青竹傲然紙上。
萬年前,亦是這般風采讓我陡然心動。
那天,七哥照舊以為我中了著,見我睡得香甜,便隨手丟下了一張名帖,溜去偷會杜鵑仙子;我樂得偷偷起身,把名帖往胸口一塞就趕去了太上老君的品丹大會。
出了乞鳶山,我和腳下的五色小雲頭一樣歡騰,術法的妙處就在來雖從本來處,去則可去任意方。我扯了一塊雲頭遮著臉,一路放肆地東張西望,看看九重天上仙氣繚繞,可竟沒遇著一個人影兒,這般暢通無阻倒讓我著實有些不適應。拍拍五色雲,念了個隨意咒兒,小雲朵轉了一個團兒,帶我徑直往一個方向去了,傾而,停在了一處滿眼翠綠的庭院前,透過門去,院內正有一個頎長的身形背向而立,雪白的袍子微風中倏忽飄起,滿頭青絲閃動著清新的光澤。那人隻是執筆在空中抑揚頓挫,身前立時一排翠竹搖曳風中。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這天上竟有不用術法便能幻化的神仙?
沒想到,這話沒咽進肚裏,反而一股腦兒地吐了出來。
那人回頭,對門外的我莞爾一笑。
隻此一笑,便是萬年的牽掛。
“嵇華,這幅翠竹幹淨利落,真是得了你的三分人品,愚兄很想討來在家中裝點,也蹭上幾分高潔。”我沉浸在往昔,沒留神什麼時候錢萬金已立足畫前。
此刻我正趴在翠竹上,在墨香中回憶嵇華的溫存,突然脊背上一陣涼——錢萬金一手緩緩向我伸來。
見勢不妙,我登時拱起身子,長嘯一聲,觸上身的,卻是嵇華的懷抱。
嵇華側了身:“萬金,非但我此次不肯贈畫與你,此番歡兒很是喜歡這幅畫,就留下給她做個玩意兒吧。”
錢萬金抑著嘴角,卻也無可奈何。
嵇華將我放下身來,我滿意地俯在畫上,懶懶地閉了眼。
萬年後,嵇華的畫已不再能夠頃刻成真,我卻緊抱著這一片海市蜃樓,不肯放手。
夢裏我又見到了那日的情景,他遮不住的欣喜,朝我說:“歡兒,嵇華等了你萬年。”
我像是著了魔怔,推開門,向他直直走去。
我渾身一個激靈,毛冷得全直了起來。睜開雙眼,隻見一張放大的俊臉,“歡兒,跟我回家吧。”錢萬金迷著眼,滿臉都是笑意,伸手把我抱緊了懷裏。
我叫喊著,滿屋子裏已看不到嵇華的身影。
撲騰了兩下,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