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仇人的女兒
紅錦閣閣樓之上,一身黑衣的陸子騫神色焦急,在房間裏來回的踱著步子。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一隻白色的信鴿終於停在窗台上。
他即刻頓下腳步,向窗口走去,抓起信鴿,取下套在腳上的的竹筒,隨即放飛手上的白色信鴿。
他雙眼緊緊盯著竹筒,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是取出竹筒裏的紙條,神色大變,嘴裏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夜梓萱,你是那個人的女兒?”他抽出腰間的劍,指著身子輕顫的夜梓萱。
“我是誰的女兒,我自己有得選擇麼,嗬嗬,告訴你,讓你殺了我,為你全家報仇。”夜梓萱輕笑。
從未想過與誰為仇,卻偏偏生來就是別人的仇人,而這個人還是被自己視為親人的人。
“你什麼都知道,明明什麼都知道?”他咆哮道,眼裏有太多太多的痛苦。
十二年前,陸家因被人陷害,落得滿門抄斬,夜梓萱瞞著天下人救下了那陸家唯一的小少爺陸子騫。
如果,當年她沒有路過那一片小樹林,如果,當年奄奄一息的他沒有抓住她的裙角,一切會不會不同呢?至少,心不會如此痛。
“子騫,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她深吸了一口氣,抬眸望著他。
他垂下頭,不語。
“你當我是你仇人的女兒你太可以殺了我報仇,害我失身於軒王,你開心麼?還是滅了水月庵會讓你更開心。”她的聲音很輕、很輕,似乎在敘事一件很小很小的事,風過無聲。
“不……”他哭喊,雙腿一彎,重重的跪在地上。
“子騫,你可知曾經你是我最相信、最依賴的人,你太讓我失望了,還是我一直都看錯你了。”她輕搖頭,從未想過他會傷害自己,然不知最後傷自己最深的竟是他。
陸子騫突然抬起頭,期待的望著她,“萱兒,跟我走,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去一個別人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夜梓萱並沒回到他這個問題,而是問,“昨天在懸崖上是你點的我穴道。”
“萱兒,跟我走,離開這裏。”陸子騫繼續說道,語氣裏透著一絲驚慌。
“你怕我死,就不怕我痛麼。”夜梓萱輕笑著,向前邁出一步,手指向自己的胸口,“這裏真的好痛。”
萱兒,我真的錯了嗎?她痛,他比她更痛。從看見她的第一眼,他便愛上了他,七年的默默守護,他不奢求她也能愛他,隻求能永遠呆在她身邊,遠遠的看她一眼便好,可她竟是他仇人的女兒,這叫他如何麵對,如何取舍。
不想她傷心,更不想她難過,最終卻將她和自己一起逼上絕路。
她步履闌珊,一步一步向他走去,離他兩三步之遙時,他突然對她出手。
夜梓萱一怔,足尖一點,向上躍起,張開雙手,單腳落在他的劍尖上。緊接著翻身旋轉落地,腳剛著地,卻見陸子騫手中的劍被拋向空中,旋轉幾圈後向陸子騫飛去。
夜梓萱一驚,飛身追劍而去,眼看劍離陸子騫胸口隻有半尺距離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撲過去,抓住了劍身,劍劃破皮膚,一絲絲殷紅從手心流出,染紅了一地的落葉。
“救……救救……我。”
“你怎麼了?”
“臭子騫,說了不許跟著我,你還跟。”
“不行,子騫要保護主人的安全。”
“我不是你主人。”
“是。”
“不是。”
“是。”
“閣主,屬下馬上就帶你走。”
“子騫,救小軒軒,救小軒軒……”
“好。”
風吹散了一地的落葉,就在他怔住的時候,她立即出手點住他的穴道,滑落手中的劍,無聲無息的走向林中深處。
萱兒,你回來,他不是人,他是一個惡魔。他在心底悲切的嘶喊。
子騫,你知道麼,這輩子你最大的錯在於過分執著,執著是好,但過分執著,一不小心便會淪為被人的棋子,最終害己害人。
十裏坡,長亭。
“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長亭內,黑袍男子背對著緩緩走來的夜梓萱。
“是麼?”夜梓萱揚嘴輕笑,頓下腳步,伸手撩開黏在嘴角的一縷銀絲,“讓你老人家等久了,到是萱兒的不是。”
黑袍人甩袖冷哼一聲,“你到現在還笑得出來。”
“為什麼笑不出來。”她反問道,表情甚為疑惑,“難道萱兒哭,你就會放過萱兒麼?會麼?師傅。”
她那一聲師傅很輕,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的燦爛了,像冬日裏盛開的雪花,絕美中帶著一絲淒涼。
那人一怔,笑道,“為師的萱兒,果然是最聰明的。”
“嗬嗬,那也是師傅教導的好。”
“那你得好好感謝為師。”
“那是當然。”她抬眸,望著黑袍人的背影訕笑道,“隻是我還有一事不明。”
“哦。”
“什麼樣的仇恨能讓你老人家用苦良心不惜花費十五年隻為設計一個“局”。”她的話讓他整個身子為之一顫,衣袖中五指緊握,眼裏掠過濃濃的恨意。
“我猜。”她眸子輕佻,故意停頓了一下,“是一位女子吧,而且她跟我關係匪淺。”
“哈哈……你說的完全正確。”那人突然仰頭狂笑,猛的轉過身來,“她就是你的母親。”
雖然早已猜到,但親耳聽到從他口中說出來,她整個人還是一顫。
這就是她的師傅,完美得如同神人,歲月沒在他臉上留下絲毫痕跡,依舊如當年她初見他時的樣子,隻是那雙漂亮的眸子裏不再有溫和的笑意,而是濃得化不開的恨意。
“你知道你娘那賤人當年是怎麼對付本王的,枉費本王處處寵她,凡事依她,許諾今生今世隻愛她,可她呢?一切都是欺騙,她處心積慮的討好本王,嫁給本王,隻是為了一本《雪海醫典》,這還不夠,她還設計讓本王為救她不顧祖訓闖入聖壇為她取藥,還惡意將此事宣傳出去,害本王被幽禁,哈哈……她真當本王是傻子。”他用力的咆哮,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夜梓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如何也無法相信,他說的那個人是自己最敬愛的母親。
“不可能……”
“哈哈……你以為本王到現在還有心情編故事,本王發誓上天下地都要找到她,可就在本王找到她的前幾天她就死了,沒本王的允許她怎麼就能死呢?”
“所以你就將一切報複在我身上。”她如何也不敢相信真相會是這樣,不,她不相信母親是那種人。
“怎麼,你還是不信?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麼?她是為了救你而死,你看過《雪海醫典》應該知道她是如何救你的,對了你也親自嚐試過,以命換命。”最後幾個字他咬得特別重。
“不……”淚,如何也止不住,她無力的癱在地上。
不,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他弄錯了。
“她肯為你死,說明她有多愛你,所以本王就想出了一個絕妙辦法,讓她最心愛的女兒嚐嚐被愛人欺騙被愛人拋棄的滋味,這樣她死都不會安心吧。”
“不……”夜梓萱拚命的搖頭,她不想聽,不想聽。
“本王那大徒弟真的很聽話,本王說什麼都相信,如果不是他,本王的計劃怎會如此完美。”
“小天,你把小天怎麼樣了?”夜梓萱緊張的問道。
“他可是一國之君,本王能把他怎樣,能讓他如何的隻有你。”聞人奕輕描淡寫道,嘴角勾起一個殘酷弧度。
“什麼意思?”夜梓萱瞪大眼睛,激動得站起身來。
“你不是親眼看見他掉進萬丈深淵。”他整理了一下衣袖,斜視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