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穀草

又是一個秋天,連天的白雲如無邊的絲帶,緊裹著漫天飛舞的秋葉。無際的山脈如新娘臉上的紅暈,染紅了一個秋天。山上的那棵楓樹,是否依然還掛著上一年的紅葉,這如火的落葉是否還懷有那一年秋天的餘溫?

不經意的,一片規則的楓葉輕輕劃過我的眉梢,那飄舞的紅色,又把她的容貌清晰地帶到了我的麵前。

那年,我讀大二。家庭經濟條件不是太好的我,成為宿舍中唯一堅守單身陣地的“異類”。我也明白,“金錢”與“濫情”在某種意義上是相等的。唯一的區別是人民幣用“元”來衡量而女朋友用“個”來計數。如果可以忽略單位的不同,我難免會用“愛情”來當做“社會價值”的尺度。換句話說,腰包越鼓,女朋友就會越多,愛情就會因此貶值。因此,對於每個月僅奢望能吃上一頓紅燒肉的我,對“愛情”是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的。頂多也隻是在電腦上麵玩玩“心跳”,體驗一下虛擬的浪漫。也正是為了實現我每個月都能吃上一頓紅燒肉的宿願,我兼職做了一份家教。

我帶的學生是一個快上高三的女孩子。她給我的第一印象,除了纖弱還是纖弱,有林黛玉那種楊柳扶風。她瘦削的臉龐弧線能讓我聯想到一條開口向上的二次拋物線。她乳白的膚色,如同雨洗過後浮著淡雲的天空。因瘦削而使得五官略顯突出,但卻緊湊和諧,看了讓人十分舒服。大大的眼睛總愛呆呆地望著窗外,更有點林妹妹的楚楚動人。雖然有時講課不免耳鬢廝磨,但我發誓,我對她從未有過任何邪念,即使是在我給她講一道超級無敵SUPER巨麻煩的空間幾何題時,她偶爾飄舞的長發掃過我的麵頰,發絲的清香夾著女性獨有的體香一起誘惑我的鼻子時,我也隻是稍微有一瞬的心跳加速,絕對沒有任何一個忠誠的器官背叛我清醒的腦細胞做出任何一點越軌之事。在我的心中,我一直都當自己是一個合格的老師,不僅為人師表,而且還嘔心瀝血教書育人。

她的名字叫葉紅飛,每次我到她的家,她都像一隻頑皮的蝴蝶一般輕飄飄地把我迎進門(可能是因為她那太過單薄的身體,所以總給我一種飄的感覺),然後就用她那輕柔的嗓音問這問那,纏著要我告訴她我在學校碰到的每一件事。連她那高興起來而忘己的笑聲,都是輕輕柔柔的,飄入耳中,有種耳膜被按摩的快感。

每次她笑夠了,我才開始給她上課。她很聰明,再加上她白皙的肌膚,我總會用“冰雪聰明”來形容她。有次她聽了,用她水晶般的眼睛看著我,然後“嗬嗬”一笑,說道:“你也很聰明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煤炭聰明’。”我聽後,幾欲吐血,然後猝然倒地。

除了聽課,很少有她安靜的時候。上課時她從來都很認真,認真得讓我不敢有絲毫的馬虎。隻是我這個老師不怎麼合格。有時與其說是給她教課,不如說是切磋。對她的悟性我是佩服到了極點。就像我隻教她質量守恒,而她卻教會了我宇宙的不變性;我教她炸藥的主要成分,而她竟然教會了我原子彈的製造原理。

由此看來,我不僅每月吃不到紅燒肉,還要每個月再倒吐出一塊。幸虧她媽媽通情達理,她也沒有吃紅燒肉的愛好,因此她總會瀟灑地揮揮手,大大咧咧地說道:“全當救濟災民。”然後又看著我癡癡地笑,全不管我是滿頭霧水,一臉迷茫。

一轉眼兩個月就過去了,秋天來了。落葉似仙女的裙擺,紛紛揚揚地裝飾著這一片天地。此時的我,正沉浸在虛擬的“戀愛”中,與藤琦詩織的關係正如不可遏止的火山噴發,節節升溫。從未體驗過浪漫的我,居然在“心跳”中愛得死去活來,不可自拔。

這一天,我又來到了她的家中,令我意外的是,她隻是傻傻地望著窗外的落葉發呆。難道蝴蝶也懂落葉無情嗎?她聽課的情緒很不好,甚至讓我懷疑她是否在聽課。我也是無心戀講,隻想著趕快收工,去會我心愛的詩織。虧我還自詡為一代名師,居然如此心不在焉,至今想起,汗顏不止,追悔莫及。

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刻,我匆匆忙忙地收起書本,突然她說道:“老師,可以陪我聊一會兒嗎?”

她的純淨的眼神讓我無法拒絕。雖然還有虛擬的浪漫在等我,但她的語氣卻衝垮了我最後一點堅定。我又放下已收拾好的書本,收回將要邁出的腳步。

“老師,楓葉好看嗎?”她再次望著飛舞的落葉,被微風輕輕吹起的劉海和發角勝似蝴蝶的翅膀在風中輕輕扇動。說起楓葉,就不得不提北京的。可惜都地處偏僻。沒有好體力的人是沒有眼福的。幸好學校領導體貼民情,明白當今學生的思念勝過滔滔江水的連綿不絕,加上為了響應國家植樹造林的號召,幾年前大興土木,種樹N棵,不僅為學校捧回了個“綠化標兵”的光榮稱號,更成就了學校情侶的一樁樁好事。學校的人氣升得比熊熊股市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