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中國傳統儒家思想是在不斷吸收、溶化其他諸家思想的過程中發展起來的,具有很強的包容能力。例如,董仲舒包容法家、陰陽家的思想,宋明理學吸收佛、道思想等,但中國儒學在外在形式上又具有強烈的排他性,尤其是漢武帝以後的獨尊儒術,罷黜百家,魏晉南北朝隋唐時代的儒、佛、道之爭,宋明理學的暗汲佛老卻倡言排佛。即使在儒學內部,不同學派也不斷展開論辯,爭當正統,單是漢代經學的今、古文之爭就足以說明問題,更不用說宋明時期的程朱理學與陸王心學之爭了。

與中國儒學不同的是,日本儒學在發展的每一階段,基本上能與其他思想流派共存。從日本早期儒學來看,當時傳入日本的儒家典籍及其注釋,主要屬於中國南北朝的經學係統。對於風格不同的南朝經學和北朝經學,日本人一視同仁,無所偏重。而且,日本早期儒學也能與佛教及日本固有的神祗(神道)和諧共處。奈良、平安時代,幾乎沒有發生儒、佛、神道之間的思想對立,很難看到儒學對佛教和神道的嚴厲批判。隻是到了江戶時代,日本儒學者為了使儒學擺脫對佛教的依附,才致力於儒佛之辨,對佛教的出世主義進行批判,但不占據主流。日本儒學內部有不同的流派,雖然朱子學派在江戶時代前期一度繁盛,但仍與其他學派如古學派、考證學派、折衷學派長期並存。在江戶時代後期,才出現了“寬政異學之禁”,古學派衰落,陽明學代之而起。值得注意的是,日本的儒者一般能夠采取與本土神道共存、融和的姿態,主張神儒一致或神儒合一。當然,江戶時代以前的神道諸流派固然吸收了儒學和佛教的理論,但畢竟保留了日本原有的神道思想。正是從這一意義上說,神儒一致或神儒合一,也可以理解為日本儒學的思想文化特色。

中國佛教在日本經過長期的發展以後,逐漸實現了本土化。在鐮倉時代,即1192年至1333年,先後形成了獨特的佛教宗派:淨土宗、真宗、時宗和日蓮宗。尤其需要指出的是,日本佛教在發展的過程中,又與日本古來的神道思想同化、融和,而產生了“本地垂跡”思想,即神佛本地下凡論。“本地垂跡”思想認為,神衹由佛法開悟而成為菩薩,為佛陀所化現。佛為神衹的本地,神衹是佛的垂跡(下凡),八幡神即阿彌陀佛,八幡大神也被稱為八幡大菩薩。這樣一來,佛教和神道之間就有了共同的範圍,神道也就自然被納入到了佛教的體係。於是,神像也雕成佛像的樣子,神社也建成寺院的式樣。特別是自平安時代以後,佛教和神道成為日本宗教思想的一個整體,形成了神道的宗教化。

道教傳入日本的曆史也較為久遠,但在鐮倉時代,由於佛教的極大興盛而受到了冷落和壓抑,無力自成一家,隻能艱難地尋求發展。日本的神道、修驗道、陰陽道、密教等本民族的信仰經過其早期發展,至鐮倉時代已初具規模。受其影響,道教也自然地融入到了日本本土的宗教文化當中。

不容忽視的是,中國與朝鮮半島的文化交往同樣也是源遠流長。與日本一樣,朝鮮文化在受到中國傳統思想文化影響、浸潤的同時,亦與本土文化融合而獨具魅力。

新羅在統一朝鮮後以唐代為典範,設置國學(後來改為大學監),將《論語》、《孝經》等儒家經典作為士子的必修課。唐玄宗曾有賜新羅王詩:“衣冠知奉禮,忠信識尊儒。”可見儒家文化對當時朝鮮半島的文化有著較深的影響。而且,朝鮮半島的儒學也時時步中國儒學發展之後塵。1289年,名儒安珦出使元朝,在元大都讀到了新刊印的《朱子全書》,以其為孔孟儒學的正脈,於是將他手抄的朱熹著作和摹寫的朱熹畫像帶回國內。之後,安珦以興學養賢為己任,廣泛傳播朱子學,在他的推動下,朱子學逐漸被本土的知識階層所了解。朝鮮的朱子學名儒們在消化吸收中國朱子學的基礎上,力圖與本國實際相結合,以重建社會秩序。特別是以鄭道傳為首的理學家,積極倡導用程朱理學指導社會改革,尤其強調王命思想和變化論的觀點,為朝鮮李朝代替高麗王朝提供了思想依據。在鄭道傳等理學家的推動下,李朝自建國之初就以程朱理學作為製定內外方針政策的理論基石,從而確立了朱子學在李朝的官方學術和正統思想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