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明明在過往的很多年裏,他一直都是這個世間最強大的帝王,擁有最高權勢的存在。
然而現在,除了躲之外,他的確連逃都做不到。
放開一切逃跑需要勇氣,更需要的是修為和力量。
隨著肉體和意誌的衰弱,隨之在急劇惡化的,還有他的力量。
即便在這個黑色的寢宮裏,即便有著無數若有若無的囈語不斷的在他的耳邊嘈雜,讓他無法安眠,讓他無法平靜的思考,讓他出現恍惚,但是他十分清楚,如若沒有超出這個世間絕大多數七境宗師的力量,那他根本不可能逃脫出巴山劍場的追殺,更不用說成為白山水那樣的人物。
一封封軍情和諫書依舊隨著白晝和黑夜的更替,送入到他的寢宮裏。
隨著時日的推移,所有這些文書從一開始的請求他的旨意到變成純粹隻是告知他一些已經在發生的事情,或者隻是在冷漠的陳述一些事實,催促他做出決定。
大燕王朝已經正式消亡。
白啟率領的秦軍已經正式攻破齊都。
大秦所有的王侯先前蓄勢待發的準備對白啟的用兵,現在都化作了沉默。
膠東郡的大船已經暢通無阻的恢複了對長陵的貿易。
長陵尋常人的餐桌上,那些菜市裏,已經重新出現了新鮮而價廉的海魚。
所有的民意都覺得解決問題的根源在他自己,都在等待和催促他來親手解決很多年前遺留的恩怨。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這些人想法的改變。
他知道現在絕大多數人都希望他被丁寧殺死,結束這一切。
隨著時日的推移,他的躲藏讓擁有這種想法的人變得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的人覺得他膽怯,無恥,然後覺得很多年前的他無比的卑鄙。
這無疑是他永遠都沒有想過會落在自己身上的羞辱。
最終連這樣的羞辱都變得麻木。
所有肉體和精神的難以忍受,到最後隻剩下一種強烈的渴望,等待一個人的出現。
淨琉璃。
淨琉璃為什麼還不來?
又一個深夜。
長陵的街巷之中突然響起很多犬吠聲。
所有的犬吠聲都很不安,很驚恐,似乎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
然而所有被這些犬吠聲驚醒的人們,揉著眼睛在家中和走出門查看,卻是一無所獲。
在驪山皇宮裏。
垂著頭不知睡著還是根本未睡的元武卻是抬起了頭。
他布滿血絲的眼瞳裏射出駭人的紅光,喉嚨裏發出如野獸低吼般的聲音。
他所等待的人來了。
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就像是從月光中落下,出現在他的感知裏。
元武發出數聲厲喝,整個被驚動的驪山皇宮迅速重新變得死寂。
黑暗裏盯著那道落在元武寢宮前的嬌小聲音的目光裏,也同樣充滿了不安和驚恐。
寢宮的門開了。
一種難聞的藥氣伴隨著黑色的風如潮水一般衝在淨琉璃的身上,同時響起的還有元武如同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寡人等你很久了。”
這聲音依舊威嚴,而且如同萬千鋼針釘入淨琉璃的耳廓,但是淨琉璃微微蹙眉,卻是沒有什麼反應,隻是平和的走進這黑色的寢宮。
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她的體內緩慢而有序的往外推出,將這個殿內彌漫的難聞氣息從她的身體旁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