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火器營往事-好大臉(23)(1 / 3)

“讓我也瞧瞧,這土豆兒上頭有什麼玄機。”阿夫人也湊到燈下。

“……醇,你再細瞧瞧,是不是個‘醇’字兒。”阿大人把土豆送到阿夫人跟前。

“橫是這個字兒……可,這是什麼意思呢?”阿夫人說。

“叫那老白進來。”阿大人吩咐下人。

……

“稟大人,屬下白德印在。”老兵進廳,垂手恭立。

“我問你,適才給你土豆兒的那位什麼長相打扮?多大年紀?你要細細稟來,倘若有誤,要知阿格爾達的鞭子嘛……那可是不吃素的!”阿大人用手敲著鐵梨木大花案麵一字一板的說。

“唉呦媽呦!在下白德印可不敢不尊大人之命呦……”老兵腿一軟伏在地上。

“恭稟大人,來的總共是四位,這裏邊有個鬼子,黃毛兒藍眼,瘦精嘎拉兒,一副白無常相兒……”

“甭那麼多費話!先說說給你土豆兒的那位!”阿大人一擺手。

“喳!先說給我土豆兒的那位。這位大爺瞧上去二十二三是至多二十五六歲兒,高身量兒白淨臉兒,穿的那是沒的說了!——外罩一件出鋒兒的崴子貂褂不說嗨,腳底下……”老兵搖頭晃腦的說著,唾沫亂飛。

“我問你,那位大爺貂褂裏頭穿朝服了沒有?”阿大人湊近老兵瞪著眼問。

“穿……了罷?穿了!我瞧見了,石青的,又細膚兒又厚實,那料子比您那件兒都好。”老兵說。

“甭費話!我再問你嗬,這你可別瞎說嗬,說錯了——哼!他穿的朝服是方補子還是圓補子?”阿大人用手點著老兵的腦門。

“嗯,等我想想……他先是摸那禦碑……後來我讓二頭子他們搬椅子他不坐……後來,哎!對了!他坐到一塊石頭上,解開了貂褂——稟大人,那位大爺一解貂褂,裏頭是一個大圓補子!沒錯兒!是圓補子!”老兵興奮的嚷起來。

“哎呦媽呦!這下可了不了嘍!”阿大人一拍桌子,皺著眉在地下來回走遛。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回事兒嗬?”阿夫人問。

“你,先去大門口兒候著,沒我的命令不許走開!”阿大人一指老兵喝道。

“喳……”那老兵被弄得莫名其妙的退了出去。

“到底怎麼了?你到是說呀?”阿夫人一推他。

“怎麼了?!醇邸!醇王爺!八成是醇王爺來了!你說說,這事先也不來個信兒……唉!這麼大的人物,這大老晚兒的突然來咱這兒,又讓我去鬆堂……這會不會有點兒什麼事兒嗬……你說……”阿大人苦著臉兩手一拍。

“能有什麼事嗬?真是的!你又沒貪贓枉法,虐待士卒,整天格為了這窮健銳營幾千號殘兵敗將操心操的頭發都白了,你就去!甭怕!老話兒說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瞧嗬,趕緊著換上朝服,去!家嘍有我呢。”阿夫人從容的說。

“是嗬,按說這醇王爺——跟我也不會有什麼過節嗬……要說起來那還是前好幾年攤來過健銳營一回呢……是濤兒貝勒說了我什麼了?不能夠哇……”阿大人很納悶。

“行了,別磨蹭了,要真是醇王爺,那咱可不能怠慢了。”阿夫人說。

“嗯……”阿大人猛的站起來:“備轎更衣!把宅裏所有的湯婆子燙燙兒的灌上熱水,弄床幹淨兒的絲棉被臥,都擱轎子裏頭,再把我的馬牽來!”

……

寒風凜烈的黑夜裏,阿大人騎馬帶著幾個隨從手持數盞明角官燈快步去向鬆堂,後麵緊跟著一頂藍呢大轎。

顛簸在小路上,阿大人的心裏很亂,七上八下,陰冷的山風吹在臉上他竟不覺得什麼。

這要是往常,此刻他正吃完飯,在溫暖的花廳裏吃著核桃瓜子喝茶呢。

“倒底怎麼回事兒呢……這麼大老晚兒的……”他心裏嘀咕個不停。

……

一過紅山頭,有道健銳營巡捕房設在閱武樓的關卡,裏麵燈火明滅,好像有幾個軍士在說話,大概是聽到人走路的動靜,簾子一掀出來個兵:“****媽什麼的?”。

“不認識啊?兔崽子!都他媽給我出來!阿葛爾達到。”阿大人一名貼身護衛走到他跟前大喝。

“哎呦!快著快著!都出來都出來!阿大人查崗來了!”那個兵掀開簾子,忙不迭的小聲叫,一股熱哄哄的酒味、臭豆腐味、老鹹菜疙瘩味從屋裏撲出老遠……

“給阿葛爾達請安!”七八個軍士擠出房子施禮。

阿大人翻身下馬,馬鞭在手裏拍打著。

“不錯嗬小哥幾個,烤著火聊著大天兒,吱溜一口小酒兒,品著小葉兒山茶*嗑著轉日蓮籽兒,這兒還關著老米,這小日子挺滋潤哪?啊?”阿大人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自願結對兒,倆倆對著抽十個嘴巴!不響重來!”他突然怒喝道。

*小葉兒山茶:香山土著自製的一種茶,以山上的黃芩嫩葉曬製而成,味尚佳,今猶有製者。

“喳……”眾軍士囁嚅。

“當班的是圖魯柯吧?跟哪兒呢?”阿大人到處尋摸。

“小的跟這兒呢……”圖魯柯躲在人後頭小聲說。

“前頭來!”阿大人佯怒。

“喳……”圖魯柯滿臉赭紅蹭到阿大人麵前,一大股酒氣隨之飄來。

“你小兔崽子帶頭偷懶兒?弄點子酸棗麵子你人五人六兒了是不是?我告訴你,人家抽十個嘴巴,你得抽二十個,聽見沒有?!”阿大人拿馬鞭一捅圖魯柯。

“我還當是您要給我減幾個呢……”圖魯柯翻眼睛看阿大人。

“減幾個?——我他媽還奏請上頭加你一品呢!”阿大人輕輕用鞭子抽了他一下。

“我跟恁大家夥兒說嗬,不是我故意難為你們,這當兒朝廷的人就在鬆堂呢,這說話就過來,你們給我好好兒站崗,別給老子我找事兒,聽見沒有?!”阿大人翻身上馬,啪的一抽馬鞭,胯下的駿馬飛也似的躥了出去,一行人馬也跟著遠去。

……

隨著離鬆堂越來越近,阿大人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走到門口,他下了馬,一步步走進去。

“您瞧清楚沒有,那幾位大人就跟那兒呢。”老兵用手一指。

“瞎他媽指什麼呀?我個個兒不會看哪?”他小聲斥了老兵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