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薄如蟬翼卻絲毫不減鋒銳,撕扯著人的衣衫,似乎觸到肌膚便會留下一道血痕。驚雷隱現從遠方傳來深深的低鳴,糅雜了斑斑駁駁怒意,令人肝膽俱寒。寰宇蒼蒼如墨染,滾滾濃雲壓抑的透不過氣來。

石階上刻著陰陽八卦圖,還銘有上古文字,深露新苔,隱隱約約看不真切。這誅仙台,已是千年未曾派上用場,這一回,不知開的是生門,還是死路。

白衣男子緩步向前,從容坦然,鎮靜自若。發,早已散下,被風鼓動,恣意飛舞,飄逸的不可一世又平添一份英氣,哪怕發梢沾血,淩亂不堪,也隻是他的決絕,毫無狼狽或是懼意。

但這,真的還是我的上仙嗎?

他衣衫襤褸,不少地方的衣料已經碎成布條,藕斷絲連的苟留於身上。血汙未消,暗紅的印記遍布全身,新生的血液還在不斷滲出……幾日不見,他的身形益加消瘦,臉色已然白的近乎透明。

鏡天海可以連接兩個時空,我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接受裁決,無能為力。

鏡天海這端,我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天牢這個地方……果真是去不得……連上仙都深受其苦……帝君,你好狠的心,連半分情麵也不顧……

揪心之疼。

唯有他的眼神,似乎還是熟悉的樣子,又似乎多了些陌生的東西,堅定、溫柔、灑脫、自由、無悔,但我情願相信,我看見了一份不舍。

哪怕此時此刻,上仙,你連看,都不能再看我一眼嗎?

我看不見自己的眼神,絕望,淒楚,又還能有什麼?

崖壁前,白衣男子頓住身形:“帝君,不用送了。”

帝君黯然:“你當真執意如此?沒有人救得了你,仙規從無例外。”

“陛下,臣孑然一身,早已無關是非,不願再亂入世俗紛擾,空牽累別人,也乏了自己。”若真要救,又怎會無法?就像你小時候一樣……隻是救與不救,有什麼關係呢?我活著又能怎樣呢?

半晌沉默:“夢若雖行事急躁,但也是真心喜歡你的,你何必如此對她?她是……”

“為我好?她若喜歡我,我可以接受,但不意味著我心中有了更多牽掛,有了雜念,她應該懂得我追求什麼,不齒什麼。她因為我而傷及他人,這般自私、嗔怒,陛下您以為如何?”他的目光閃過一瞬的淩厲,扼住了話題。

“早知……我萬年前便該問你。”

“我一樣會拒絕,無非……”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無非什麼?”

無非不會拒絕的如現在這般果斷吧。可如今,哪有什麼無非?他笑著搖搖頭,瞥了一眼鏡中海中麵如金紙的我,摘下脖子上的玉,咬破指尖,用精血注入其中,又分出十股精純仙力注入其中,那玉透出絲絲殷紅,多出了一份瑩潤光澤。他將玉遞給玉帝:“給她。”

看著這一幕的我心一陣收縮,恐懼之感湧入四肢百骸。那一眼,沒有任何雜念,隻有一分不易覺察的笑意。

下一念,他輕輕一躍,畫麵定格,我感到呼吸停止了,心?早已麻木。

從此,諸般仙位再無此人,誅仙台一躍,便隻有了斷此生,忘盡此念。

上仙所下禁言咒隨即打破,脫口而出的:“仙君……仙君……”死死抱住我的玉兔終於鬆手,我撲倒在地,喃喃自語,突然又掙紮爬起:“不會的,仙君不會死的……我要去找他……”

一個踉蹌,兩眼一黑,不知所以。

轉醒,是鋪天蓋地的紅色,不是喜氣洋洋的紅,也不是張揚濃烈的紅,是一種溫暖而明豔的紅色,像是深入了膚骨,全身都泛起一陣暖意,暫且從絕望的刺骨之寒中複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