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拒絕讓愛情走向平凡
黃昏來臨,外灘的風夾著黃浦江的水汽,將陽光吹涼了。安然在涼涼的陽光下,走在外灘上。她仿佛在走著一條奇怪的路,路一下子變長,一下子變彎,總是沒有盡頭。身邊明明有往來不絕的行人,但她覺得路上始終隻她獨自一人。
有一刹那,她的心裏異常地恬靜,仿佛已超然於這個城市,置身在一片幹淨得發藍的草原之中。
滔滔的黃浦江,屹立的東方明珠塔,還有那些獨特的建築,賦予了這個城市高傲的氣質。有些人從這裏逃出去,而有些人又千方百計來到這裏。有些人一生都在逃避,而有些人卻窮盡畢生都在尋找。其實,任何人在任何城市任何地方,都隻是一個路人。
一個路上的人。
她自胸中深處喟然長歎。她記得那一次陪青蓮來上海參賽,也是一個人走在這裏,設想著青蓮叵測的前程。隻不過轉眼間,一切都變了。她忽然很想見到青蓮。原來,她來這裏也隻不過想見見青蓮吧。
她抱著僥幸的心情撥通了青蓮的手機。風呼呼地吹著,吹走了最後一縷陽光,手機裏傳來嘟嘟的撥號音,很遙遠,很寂寞。她懷著急切的心情等待著青蓮。
青蓮終於接起電話,那邊同樣有風的聲音……
那情景讓安然恍惚回到一年前的那天。她們又見麵了,而一切都變了。
青蓮遠遠地向她走來,像亂世傳奇中的女人:一身旗袍,戴墨鏡,圍著圍巾,任從大風吹擺。如一個飄零的靈魂,又似一片隨風的落葉。和所有的女人一樣,為謀生,又為謀愛,而一身滄桑。
兩個女人在外灘上,在人群中緊緊相擁。姐妹情深,本該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說的,但一下子卻無從開口。是啊,一切的一切,又該怎樣細訴從頭?從何說起?
都怕一不小心觸痛了對方。
她們隻是親昵地訴說著彼此的想念和牽掛。她們從外灘的這頭走至那頭,又從那邊走至這邊,餓了便在路邊買些小吃,邊吃邊走邊聊……為什麼她們不找個地方坐下來?麵對麵地細訴衷腸?
夜色中的外灘流光溢彩。但深夜以後卻顯得冷清荒蕪,滿目蒼涼。
外灘,是可以讓人一直看到天荒地老的地方。
在一片沉寂中,安然突然問青蓮:“你在上海過得怎樣?為什麼你一直不肯告訴我?”
青蓮摘下墨鏡,她終於肯摘下墨鏡。她隻是淡然一笑:“我現在過得很好。真的很好。”
在南京路上,青蓮開了一家旗袍小作坊。她請了一位老師傅專門為人量身定衣,定做各種款式的旗袍。但很多女人卻獨獨鍾情於那件月白色旗袍,青蓮執意不賣,她隻肯讓人家買了布料來定做。
她笑著說:“我將那件旗袍當成樣衣,越是不肯賣,女人們越是貪想。她們一趟趟地來,按那式樣做了一件又一件,她們總覺得都不如那件好。唉,女人就那樣。”
說那些話的時候,安然驚愕地發現青蓮已變了很多,她已能坦然麵對一切了。
“你倒學會做生意了。”安然道。
“沒辦法,人總得謀生吧。”
走進那家小作坊時,已是子夜了。店鋪不大,大約百來平米,但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南京路上,卻已是萬分奢侈。
那件月白色的旗袍被掛於樣衣中間,特別的醒目。安然忍不住取下它在鏡前比試。她從鏡子裏赫然看到青蓮眼裏有滿眶的溫情,這樣的目光正穿過她的背影投射在旗袍上。
原來,她守著這個店鋪,不僅僅隻為“謀生”,還為“謀愛”。她用這樣的方式,永遠地守著心底的那份愛。
青蓮淡然地笑著,那笑裏隱藏著過盡千帆的淡定。她的事業和愛情,終於在完成和失去後,成為一份永遠的留念。雖然那是一個充滿辛酸的傷感和隱痛,但一個女人,在完成和失去之間,終於懂得以另一種心態和姿勢麵對生活。在經受激情和疼痛的蛻變之後,她終於芳香四溢,含笑成蓮。
第二天,青蓮將店鋪托付給老裁縫,自己跟安然回梅城。已是年底了,過年總得回家一趟,更重要的是,過了這個年,梅園就得收回。不管怎樣,她們都得回梅園好好聚一聚。
安然、青蓮、綠裙都到了,惟獨不見阿紫回來。阿紫離開梅園後,連手機號碼也更換了,跟她們斷得一幹二淨。她們隻有每天給她家裏打電話。
終於,在臘月二十九那天下午,阿紫終於在家裏接聽了電話。安然興奮不已,緊握著話筒問:“你終於回來了?!”便噎住了聲,再也說不下去。
都說,四個女人一台戲,梅園忽地像炸開一樣,鬧轟轟地怒笑嗔罵,亂作一團。遲到的阿紫為了表示歉意,她要在梅園為姐妹們再做一次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