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毓衝方圓挑了挑下巴,方圓便會意,領了青桃出去。兩人走到房門時,正趕上謝朔帶著莫語撞進來。方圓側身拉開簾子,將兩人讓進來,才帶著青桃走了。
謝朔進門時瞥了一眼,見是方圓,便知是北毓在交代她離府後的事項,再見青桃,又多少猜到了自己要多一個丫鬟。可這卻讓他的心情更加不快。他抿緊了唇,幾步走到北毓身邊,待得方圓和青桃出去了,才仰頭看向北毓,道:“姐,我聽人說,祖母要送你出府?”
北毓笑著點了點謝朔的額頭,他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緊緊皺著,表情嚴肅而認真,因生於富貴而自帶著一種驕人的矜貴氣質,明明是一張稚嫩的還帶著汗珠的狼狽臉頰,卻仍隱隱透出上位者的氣勢。
北毓拿出手帕,先幫謝朔把額上的汗漬擦了,又不忘示意撒星也幫莫語擦了汗,待兩人都稍稍清爽了,北毓才開口,她卻並不回答謝朔的問題,而是問道:“這都還沒到放學的時辰,怎麼就兩個都回來了?難不成是又逃學了?”從前兩人為了找謝沛的麻煩,就曾逃過一次學,被北毓狠狠教訓了一通。北毓話中的“又”字便是從此而來。
謝朔這一次卻無絲毫懼怕之意,他甚至沒接北毓的話茬,而自顧道:“是不是祖母逼你?姐,你等著,我這就去找祖父。”謝朔說完,扭頭就走。
北毓沉下臉,命令道:“回來。”
謝朔身子一僵,不解地停下腳步,回過身來。這麼多年以來,北毓雖在某種程度上替代了母親的角色,卻很少對他嚴聲厲色。哪怕是教訓,她也總是心氣平和,以理服人,而從不會以威勢壓人。這一次,雖然隻有兩個字,謝朔卻敏感地從北毓的語氣中聽出了她的不快。
“姐……”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謝朔卻如敏感的小獸般,迅速地收拾了自己暴躁的情緒,挨挨蹭蹭地貼到北毓身邊,“我……”他不知道該解釋些什麼,因為事實上他搞不明白北毓的怒氣所為何來。
不過事實上,北毓也並未真正生氣。謝朔的反應早在她的預料之內。壓服住謝朔的怒氣,北毓緩和了麵容,將謝朔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徐徐善誘地問道:“聽說我要去庵中為祖母祈福,朔哥兒的第一個想法是什麼?”
謝朔抬頭,小心地窺探了一眼北毓的神情,隨即乖順地答道:“也……也沒想什麼。就,就想回來,想辦法讓姐姐不要出府。”
北毓淡笑,“為什麼?是覺得我這一次出府,是被逼迫的?想回來保護我?”
謝朔本能地第一個想法確實是這個。所以他才會想都不想地就要去尋求祖父的支持。可這時被北毓一問,他才認真地開動起腦筋,“不,姐姐若是不願出府,自然有辦法應付過祖母。如今既然是現在這樣,那一定是因為姐姐認為此時出府才是最好的選擇。”謝朔越說,聲音便越小。
一開始他根本沒有多想,如今腦袋清明,才發現剛剛的自己有多傻。他垂下頭,“是我太莽撞了,都沒有多想,就忙慌慌地跑回來……我下次做事前會多想的。”不必北毓多說,謝朔已經飛快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幹脆認錯。可他也不無期望地趕忙問北毓道:“可是姐……你為什麼要出府呢?在這裏陪我,好不好?”
北毓欣慰地摸了摸謝朔的小腦袋,解釋道:“其實我本來並無一定要親自出府的計劃,這一次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不過,這一陣京中發生的事情,也已經讓我察覺到,我們在這裏,實在是太過人單力孤了些。”
這一點,不僅北毓,其實謝朔也有敏感地察覺到。雖如今麵上他名為世子,出入行走時,身旁也不乏老太爺安排的小廝家丁護身,可是他很清楚,真正出事時能為他所用的,卻不過莫語一個。而莫語,也不過才年方九歲。
比起從前在朔北,哪怕是羌人圍城時,他也可隨意信任將軍府中的任何一個人不同,在這裏,他根本就無多少人可信。
明明知道北毓說的是事實,可為了不讓北毓離開,謝朔仍舊違心地說道:“金叔叔不是也在京裏嗎?”
北毓微笑地搖頭。淩雲衛的統領金棕,如今的確算是在京中。他雖駐紮京郊,但凡有事,也可飛馳入京。“金叔的確在。可他對我們如今的處境,到底幫助不大。一來,如今淩雲衛已劃歸京軍範圍,再不是朔北私軍。二來,金叔雖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我們又不是要與人拚殺,金叔所能提供的幫助就不大。”
謝朔低下頭,露出沉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