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像往常一樣的日子裏,“哇”的一聲,卜村降落了一個新生兒。這就是我,卜落後。天上沒有一點奇異的變化,有的隻是隔壁朱大牛家的黑狼狗生下了一隻小狗崽。它通體白毛,黏著眼睛,四腿蠕動。這就算是我的靈異事件了。可好事還是來了。因為我的降生,朱家就把那隻小狗崽送給我了。從此,我就和這隻小狗崽一起成長了。
村前有一條大河,由東向西流,這也是奇怪的,但在這遼闊的西北黃土高原的某一處,事實就是這樣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它總是波濤洶湧,脾氣暴躁得很,泛起的沉沙稠稠的翻滾。看去,河對岸的樹木都濃縮成一個個霧影,河的上空幾乎也沒有飛鳥。河的對岸是一片平原,高樓林立,霓虹閃爍,雜聲一片,是高度發達的地方。而河的這邊,卻斜臥著綿綿大山,在山腳下散落十多戶人家,青煙嫋嫋,紅磚黑瓦,雞狗相和。大自然是如此不公平,一條大河分出了人間天堂。
聽說,很久以前,河兩岸的人們是相互往來的。一是,冬天來臨時,河麵冰封,河這邊的人用扁擔挑著農家的土特產過去賣掉,對岸的人三五成群也過來體驗農家生活。這樣也帶動了卜村的經濟,但好景不長,上天便發了奇異。這河終於怪得很,冰層在河麵總分布不均,有些地方看似堅厚卻浮不起一塊小石頭,人們摸不清厚薄。河這邊強的人,急於發財的人,一個個都被河水無情地吞噬了。於是,他們學乖了,知道這些行為觸犯了河神,就差不多再也沒有兩岸類似的互往了。作為一條法則,世代沿襲下來,沒有人再膽敢那樣以身試法了。河對岸的人本就相對文明,不信鬼神,可死了一些人後,也不敢再過來了。二是,河這邊本有一家以世代渡船為生的杜家運送往來人貨。可河水變幻多了,性情不穩定,近乎吞滅了杜家老小。他們也不敢再擺渡了。於是,種起了田地。兩岸的人們的往來就成為了一個傳說。
在我長大的過程中,似乎一切都很順利。像我卜村其他孩子一樣,他們在土裏長大,我也是。那隻小狗崽,卜爸給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小飛”,雖然是個姑娘。可我知道,小飛終究要長成“大飛”的,它可不會永遠是個小不點。我有小飛陪伴後,生活裏就充滿了無限狗味。我咬它的尾巴,它咬我的腳趾,咬著咬著就伸出粗糙的舌頭舔,舔的我經常手腳朝天像隻翻不起殼的烏龜般笑個不停。我還經常偷偷趁它不注意時一撲躍在它的背上,一下子就把它壓扁在了地上,如此,它呈現出這樣的狀態:耷拉耳朵,吐出舌頭,四腿鋪地爬在那裏不能動彈,像隻泄了氣的皮球,我就會“咯咯”地笑個不停。可小飛長得比我快多了,一天一個樣,有一次竟然馱著我小跑。可我也在長,漸漸,我就可以下地亂跑了,再漸漸,我就長成現在十二歲這麼大了。可現在陪在我身邊的小飛,已不是陪伴我出生時的小飛了,而是它的孩子。但現在的“小飛”和遠去的“小飛”就像一個模子倒出來一樣,幾乎沒有區別。它肩高九十厘米,體長一點二米,讓人望而生畏。而小飛的性情卻不像長相那麼懾人,相反它很溫順,也很忠誠,不像它媽媽那樣。
原小飛四歲之前還像卜村其它狗一樣,性格溫順。除了體型碩大之外,放進其它狗裏並沒有什麼特別顯眼的。可有一天天空突然烏雲密布,人們還沒反應過來,厚厚的黑雲就早已蜂擁而下,仿佛天將要塌了,又仿佛無數披掛黑甲的天兵壓向地麵,卜村還未明白就一下子陷進了惶遽的黑暗裏。隻見閃電像一條長黃魚一樣,在烏黑的波濤裏竄來竄去,上跳下躍,藏頭露尾。雷聲滾滾似要震碎卜村。人們都驚慌的關在屋內瞪大眼睛不敢出聲,頂多無奈地互相瞅一下。雞鳴狗吠,塵土飛揚,天地一團混亂,不分你我。等了好久,也不見有半點雨下來。怪天氣作怪了許久,沒說一聲,就一溜煙走了。天也忽的放晴了,卜村又恢複了往日的安寧。
卜大柱,也就是我爸。與朱大牛等交談了起來。卜爸說:“咋這麼怪,這天似要吃人了。”朱大牛說:“可不,剛才可嚇死人了。感覺天都要塌了,該不會我們村有大事要發生吧!”牛茅說:“會的,我看這是好兆頭。我們卜村要出大人物了,所以上天都感到震驚了,這叫驚天地泣鬼神。”馬三說:“算了,我看還是像原來一樣就好了,可別出現惡魔就行了。”嗬嗬……嗬嗬……人們都笑了。
的確卜村出現了一件怪事。那鬼天氣出現之後,原小飛就失蹤了。一晚上都沒回來,也不知是擔心原小飛,還是預感到了什麼。我哭了一晚上,就是一刻也沒睡。當然,卜爸,史翠蘭,也就是我媽,都沒睡。
天還沒完全亮,伸手也還能看見黑色的指影。就聽見屋外“汪汪”的叫聲,剛哭完後的我又“哇”地哭了。史媽哄著我。卜爸知道是原小飛回來了,就穿上衣服摸下坑趿上布鞋去開門,走到院子裏拉開了大門,便放回了原小飛。原小飛渾身濕透了,所有的毛都緊貼著身體,就像穿了很緊的緊身衣。在卜爸四周前後左右蹦躂,不知是什麼水就濺了卜爸一身。卜爸很納悶,又沒下雨,這畜生哪兒來的水。但這隻是卜爸轉瞬即逝的一想,很快就從心上抹去了,手捂著嘴美美打了一個哈欠,就回去又睡了。
原小飛失蹤後的再次出現。與我卜落後就產生了隔閡。有一次我想去像往常一樣揪它的尾巴,它卻前腿繃緊向後下壓緊抓起地,屁股撅起,皺起鼻子,露出連著黏糊糊紅肉的尖牙,哈喇子刺溜刺溜的,喉嚨裏不斷發出呼嚕呼嚕的低狺。嚇得我一下子就栽倒哭了起來。史媽就把我抱回了屋裏哄我,我也不甘示弱地回頭狠狠用眼掃了它一下,可它倒掛的沒有感情的三角眼又把我嚇地大哭了。從此,我就提防起了它,我知道它再也不是那個溫順的小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