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室內火折子微弱的光亮,門洞口正好站著一位慈眉善目滿頭銀發的老嫗,說其老其實一點也看不出老,身板挺直,身材均勻,風韻猶存,看似不過五十多歲,左手中雖是執杖,卻是根本沒有半分使力在杖上,戚如意向她飛去時還未等靠近她,竟是被其陡地膨脹的綢袍憑空彈開。戚如意並沒有被彈飛,而像是被一股橡皮似的力道黏住一般,進攻不能,退也不行,戚如意掙紮兩下,竟是滿臉通紅。
我雖是沒有武功,但是我仍是想勉力救援戚如意,畢竟她曾為我擋過姬順一擊。就在我準備衝上前去時,我腦中靈光一現,我似乎在哪裏見過此人——而且不止一次見過,好像經常見過一般。
雖說是此人不一定是彼人,但我確信我是見過的——對了,我記得師父年華子禪房中經書架上有一隔斷板,而隔斷板後麵正是此人的畫像——這個秘密在整個流雲寺中除了師父大概隻有我才知曉,雖然畫像上人物年紀不超過二十歲,但無論人的年歲怎麼變遷,但是其精髓猶在。
我慌忙跪地道:“師叔,請手下留情,我乃是師父年華子的徒弟龍小天。”
堵在門洞的老嫗聞言身子一顫,但是轉瞬即逝,盡管如此——我確是看得分明。
老嫗不動聲色、冷冷地道:“年華子是誰?你們又是誰?竟敢胡亂闖進老身的居所胡作非為?你們是如何到這裏的?”
“師叔——師父已經過世了。”我撇開老嫗的所有問話,就是想用這句打動她,如果她真的是師父的師妹夢秋子,她一定會因為聽到這個消息而動容,畢竟有關我師父年華子、師叔百曉通和師叔夢秋子三人之間的情感糾葛非同尋常,這我曾在師父私藏的日記裏曾經看到過——記載得非常詳實,而且師叔百曉通自己也曾對我說過他與我師父為了爭奪夢秋子的青睞,他們倆曾經刀劍相向,後來師叔夢秋子一氣之下隨師祖遠走他鄉,沒想到師叔竟是在這裏,而我師父遁入空門——那麼我師祖呢?
我緊緊地盯著老嫗,因為我就要看她的表現,至少我現在已是百分百肯定眼前的老嫗就是我的師叔夢秋子,但是在沒有得到事實證據麵前,我還是不敢妄下斷語。
“老身已經多年沒有下山了,對於山外的事情,老嫗卻是不知,至於你口中的年華子老身並不認識——”老嫗說話的口氣明顯緩和下來,甚至收起內功放開受製的戚如意,突然她話鋒一轉道,“小賊,你竟敢胡言亂語以掩蓋你偷盜強取的事實,如今被老身親自拿獲,人贓俱在,你還是巧言令色拒不認罪?”
我連連磕頭道:“師叔,你不承認也就罷了,我龍小天自從師父歸天後,就加入反朝廷的大軍,因為沒人管束,所以性子漸漸野起來,所以將師父從前種種教誨拋於腦後,故而未經前輩允許擅入他人門戶之中,還請前輩看在我們還沒得逞的事實上原諒我們。”
老嫗點頭說:“你們這一對男女確是欠管教,不過看在你們還是年少知錯就改,積極認錯的態度上,老身也不好得理不饒人,你們還是滾吧。”
我磕頭道:“多謝前輩原諒。”
我從乾坤袋裏取出當初我在流雲寺廢墟裏找出的唯一遺物就是那一幅我師叔夢秋子畫像,當時還是被泥濘不堪,後來是經過裱畫師父的整理,所以才煥然一新,我將畫像交給老嫗道:“師叔,無論你承認還是不承認,這畫像是從我師父禪房所在的廢墟裏找到,經過我找人重新裱裝過,如今我送給前輩你吧——晚輩留在身邊亦是無用途。”
說完,我將畫像塞到老嫗的手邊,老嫗後退一步,閃開一條道,我拉住戚如意的手飛一般地跑開。
即使這位老嫗是我師叔夢秋子,我也不敢再逗留,因為我知道夢秋子生性乖僻,雖是表麵看似慈眉善目,其實最是難以相處,當初就是因為她搖擺不定,若是她早拿定主意,也不至於我師父年華子和師叔百曉通雖是師門情深,後來卻是老死不相往來,差點反目成仇。
俗話說點到為止,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若是我多說兩句話,說不定會惹惱她,我與戚如意一個也走不了。
大約跑了三裏多路,我們才稍微停下來喘了一口氣。
“龍君,這個老奶奶真是厲害,我本以為這幾天經過學習如意玉璧上的武功,本事提高至少十倍,但是在她的麵前卻是根本無用武之地——簡直不是人——龍君,你確信她是你師叔麼?不是為了脫身胡亂認的吧。”
我搖頭說:“如意,你可知道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道理麼?想當初我武功全盛時,我也以為我的武功雖是不能打遍天下無敵手,至少也是鮮有敵手,後來我接觸的人多了,見識廣了,我才知道我原來不過是爾爾,如井底之蛙而已——天下有本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