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奉國公府鳳家,才貌雙全、聰慧明敏,育有一子一女。原本正是年輕風光得意的時候,今兒卻是神色憔悴,眉目間好似籠罩著一波淺淺如煙的憂愁。
她上前行禮,“給太後娘娘請安。”
秦太後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道:“聽說你的侄女昨兒出了事,本來好好地去送祖母靈柩下葬的,居然遇上了歹人。”她佯作同情歎氣,“可憐見的,要不是被我們老六順路救下,隻怕連命都沒了。”
鳳儀嬪像是羞愧難當,低頭道:“隻怪嬪妾的侄女命裏不濟,偏有此劫,是她運氣不好。”
“哦?”秦太後問道,“那你們鳳家打算怎麼辦?”
鳳儀嬪回道:“自然是讓她去廟裏待著,誦誦經,念念佛,了卻殘生。”
秦太後嘖嘖歎息,“可惜,可惜,一輩子青燈古佛的,太可憐了。”她道:“依哀家說,既然你家侄女和老六有緣分遇上了,不如讓她去端王府,也算是成全了一段好姻緣。”
鳳儀嬪臉色一變,“那怎麼行?端王已經有王妃了!”
秦太後道:“可以做側妃。”
“那豈不是做妾?”鳳儀嬪臉色漲得通紅,有些失態,拔高聲調道:“我們鳳家嫡出的姑娘,斷沒有給人做妾的道理!”
秦太後最討厭所謂世家的這個調調,好似他們高人一等,鳳儀嬪越是不願意,秦太後心下就越是要促成這段姻緣。“這話怎麼說?”她故意沉下臉來,“我們老六儀表堂堂、人物出眾,又是皇室血脈,難道還納不得你一個侄女?她是多金貴的人呢。”
鳳儀嬪心下冷笑,秦家真是一門子蠢貨,幾句話就上鉤了!按照兄長的意思,皇上那邊多半是不會同意這樁親事的,聖旨不好請,要想給侄女謀一個端王府側妃的名分,就得從太後這邊下手。沒有聖旨,隻要請到太後的懿旨也是一樣的。秦太後是皇上的生母,懿旨一下,皇上是不可能駁回的。
“怎麼不說話了?”秦太後又道,“憑你們鳳家是什麼門第,老六可是皇子,天底下的姑娘入了王府,那都是高攀。”她又歎氣,“罷了,可憐見的,不如哀家給你們鳳家賜婚,好歹添幾分體麵光輝吧!”
“太後娘娘,此事斷斷不可!”鳳儀嬪手上一陣發抖,“不,這門親事不合適,嬪妾的侄女,實在是……實在高攀不上端王。”她跪了下去,像是在哀求一般,在下麵嗚嗚咽咽道:“隻消送去廟裏修行便好。”
秦太後根本不理會她,喊人道:“來呀,傳哀家的懿旨。”
“不!”鳳儀嬪雙眼一閉,像是氣極了、氣壞了,直挺挺地往後栽去!慌得旁邊的宮女慌忙攙扶,喊道:“儀嬪娘娘,儀嬪娘娘……”
秦太後的懿旨很快傳出宮外,送到鳳家。
鳳鸞聽了,像是一直提著的心落了地,狠狠落了地!果不其然,一如自己猜測的那樣,大伯父和蕭鐸都在為此事奔走,他們利用太後對鳳家的仇視,最終勝出了,請不到聖旨就請懿旨,愣是把這門親事給敲定下來了。
甄氏得知消息以後,匆匆趕來。
“母親。”鳳鸞無奈道,“事情已經成定局了。”
“我知道。”甄氏也平靜下來,自己是無法和太後娘娘抗衡的,更何況那個人棄了自己,她隻能怨恨地接受事實。
“阿鸞,你別怕。”她一雙嫵媚似水的眸子裏閃著決絕光芒,“不論上天入地,不論要經曆何種風險苦難,便是死,母親都會陪你一起!”
“母親……”鳳鸞震驚了。被親人刺傷了的心再次溫暖,她情不自禁想要握住母親的手。
甄氏還是習慣地往後一退。
“母親!”鳳鸞上前一步,不管不顧抓住了她的手,兩世為人,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母親的溫度!鳳鸞恍惚了片刻,才道:“以前是我太固執不懂事,其實想想,什麼是幹淨的,什麼是髒的?要說髒,還有比長房那位更髒的人嗎,還有比蕭鐸更髒的人嗎?”
這世界上最髒的,大概就是癡迷政治和權力的人了。她譏諷一笑,“他們都活得好好的,我們又為何要嫌棄自己?”
更何況,自己前世還是被蕭鐸侮辱做了他的侍妾,又能比母親好到哪裏去?她不想詳細地說出這些經曆,是不想打擊母親,但是她自己卻再不會像以前那樣,因為母親有過錯而嫌棄她,更不要她自我嫌棄。
母親是自己在這個世上最後的溫暖。鳳鸞目光清明似水,輕聲道:“母親,我隻有你了。”
“唉!”甄氏一聲幽幽歎息。
這幾天,京城裏的茶館酒樓可是熱鬧極了。大家都在議論最近鳳家的大事兒,不是倒黴的鳳太夫人,而是被秦太後懿旨賜婚的鳳二小姐,說起來真是津津有味。
“知道嗎?”有人道,“那鳳二小姐原本就上吊一回,太後懿旨下來,聽說又病了一場,下不了床,隻怕又吊了一回不敢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