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墳墓。”
這是在農曆十一月二十四日零辰時分,從小就一條褲子兩人穿的死黨錦平跟我說的話。說這話的時候,我倆坐在古老的石板橋上,敞開衣衫對著空蕩蕩的水麵賣醉。鋁製的酒罐已經空了七八罐,還有沒拉開的十來罐橫七豎八地丟在屁股的四周。錦平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臉色已經紅到脖子根下麵去了。
錦平把冰鎮的藍帶當水,把自己當牛,頭一昂咕咚咕咚就死命往裏灌酒。酒喝多了不好,作為兄弟的我用力地勸他了幾回,不過沒什麼用,他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依舊自斟自飲著,所以我也隻好默默地陪他喝了。
說真的,我不知道他究竟發什麼神經,三更半夜的把我從被窩裏拉出來喝酒,喝酒就喝酒,他又一聲不吭,像是有天大的憂愁似的。要知道明天他就要結婚了,現在卻喝得跟塊爛泥似的,這算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不想結婚了?
我從錦平的嘴裏得不到答案,他咕咚咕咚地牛飲著,泛著泡沫的金黃液體早就把聲帶浸壞了,除了發出沙啞難聽的啊啊聲,什麼也幹不了。而“婚姻是墳墓”這句話,還是在他剛開始喝的時候說的,同時,這也是一整個夜晚,他唯一說過的一句話。
月色還好,挺亮的,我倆坐在石板橋上,四周有不知名的蟲子吱吱呱呱地叫著,風吹過,我感到一陣陣的涼意。其實選擇在橋邊喝酒不是個好主意,河風吹多了很容易感冒,不過像現在這樣的情況我一年也遇不上幾次,而且錦平喝得很快,也醉得很快,零辰兩點時分,他的眼睛已經睜不大了,人迷迷模模地歪在一邊。
我沒喝多少,人也清醒得很,當看到錦平的腦瓜都快磕到水裏去的時候,便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站了起來,把空空的鋁罐踢下河裏,扶著走也走不穩的錦平往他家裏趕了。
莫名其妙的一夜過去了。這一夜我睡得不安穩,腦瓜裏盤恒著錦平是不是有結婚恐懼症?或者是因為嫂子長得很抽象,他不想要卻被迫要了?
天亮了,我穿戴好衣服鞋襪,騎上摩托車回到村子裏去。
錦平還住在村子裏,一直沒挪點,而我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隨著父母搬離村子到了新的街道去,所以這次我要回村子裏,並在錦平家裏呆著。因為按照村子裏的風俗,而作為伴郎之一的我,必須早早地趕到新郎家裏去。
到了村子,發現婚宴還沒開始就已經很熱鬧,跟錦平一家朝見口晚碰麵的左鄰右李叔叔嬸嬸們正來來回回忙個不停,殺雞、宰鴨、洗菜、切菜……一片熱火朝天的畫麵,但沒我什麼事。這些前期的準備工作,相當的重要,而這麼重要的事,當然要交給成熟穩重的叔叔嬸嬸他們去做,我這個才剛畢業的伴郎,有另外一項工作,那便是跟著新郎去撬新娘家的大門,把那些堵門要錢阻礙新郎新娘過幸福二人世界的可惡伴娘們統統攆到一邊去。
不過,在開展我的第一項工作之前,我要確定一下昨晚賣醉賣得連人樣都沒了的新郎是否起床了。不過才剛這麼一想,就見到錦平跟著陳阿姨從屋裏轉了出來。錦平對我笑笑,看得出他的精神還不錯。而陳阿姨是錦平的媽媽,許久不見,我詫異地發現她烏黑的青絲裏已經間雜著些許白發。
“小區來得挺早啊。”陳阿姨第一眼發現了我,打個招呼,我點點頭,連聲說:“才剛到,才剛到。”陳阿姨笑笑,說:“我還要帶著阿平去拜神,你先自己招呼自己,屋裏有可樂有天地一號,渴了就去喝。”我說好,陳阿姨帶著錦平向著村裏頭的廟堂走去。而過不了多久,其它的伴郎們也一一來到。
說實話,雖然我家離村子不遠,也就兩裏路左右,但自從搬離村子後,我已經有十多年沒好好地看看這個村子了,所以現在我細細地向四處打量,眼前來來回回的麵孔很熟悉,但又有種陌生感,畢竟是十多年沒見,有很多東西都改變了。
“小區?”突然有一個聲音在人群裏喊道,我抬頭看過去,嘿!是子監。
子監也是跟我一塊長大的童年玩伴之一,不過自從初中畢業後,大家就各奔東西,我去了市裏的高中,而他卻去了一所中專,然後大家慢慢地沒了聯絡,細數起來也有八年時間沒見麵了。不過還好,他依然跟以前一樣瘦瘦的,而且好像沒長高多少,我一眼就給認了出來。
“哦!子監啊!我差點沒認出你來呢,現在真帥。”我笑著迎了上去。
子監是個容易害羞的人,他靦腆地一笑,說道:“你高了很多啊,不過人沒怎麼變,我一眼就認出你來了。”
“那是你眼力好。”我恭維道:“你、我、還有新郎哥,就差濯權了,小時候的‘四大天王’就齊聚一堂。是了,現在在哪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