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六人民醫院(1 / 2)

李梅走下警車下意識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太冷清了,天上的月光灑在沒有幾個人的街上,隨處可見幾張肮髒的碎紙被夜風攪來攪去。隊長鐵青著臉從鎖緊警車,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後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上。橘紅色的光點在暗黃色的路燈下閃爍,隊長的手指緊緊夾著煙,李梅忽然發覺隊長的手在不斷的顫抖。

隊長是個老煙槍,幾口就吸完了這支煙,他整整頭上的警帽歎了口氣說:“走吧。”李梅點了點頭跟著警長走進了那層低矮的三層小樓,樓門口的傳達室裏那個佝僂的老頭看都不看他們一眼,腥紅的眼睛鎖在手裏的報紙上,仿佛沒有看見他們。

“真要來看那個精神病?”李梅手裏抓著警帽,一頭細碎的短發仿佛被什麼撥弄一樣:“這是迷信吧?”

隊長沒說話,正好幾個身穿白色褂子的護士麵無表情從他身邊走過,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不是迷信,”隊長臉上的皺紋在說話的一瞬間多了不少:“這世上總有一些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

女警察搖了搖頭:“我不信。”

“一個銬著手銬,被關在派出所裏的犯人用一把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大錘把七個執勤民警殺死,然後在海州消失。”隊長吐了一口氣:“一個沒有犯罪記錄的普通人能做到這一切嗎?”

女警察沒有說話,這件事情的確很難解釋。

海州市不過是南方的一個地級市,經濟發展很快,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的犯罪,昨天晚上,一個涉嫌傷人的嫌疑人從派出所越獄,並且將七個值班民警的頭顱敲碎,這可是國慶期間,這樣的嚴重案件雖說不能驚動黨中央,但是已經引起了省公安廳領導的重視,一個由省公安廳牽頭的專案組已經乘車從省城出發了。

海州政法方麵受到的壓力很大,刑警隊長不知道為什麼非要到省第六人民醫院來見一個精神病。

李梅正胡思亂想著,一個略微謝頂的中年醫生從二樓走下來。

“王隊,你來看他?”中年醫生伸出右手:“他最近狀態很不好,他似乎非常恐懼。”

刑警隊長和他握手,眼中那些說不出來的東西更加濃重:“我要帶他出來一下,方便嗎?”

“沒有正式的相關文件?”中年醫生似乎和刑警隊長頗為熟稔:“他的病情很嚴重……”

“我畢竟是他父親,”隊長的語氣很苦澀:“無論如何,法理不外乎人情。”

“一晚上,”中年醫生歎息了一聲:“回頭請我去你家吃飯啊。”

“謝謝了,”隊長拍了拍中年醫生的肩膀:“老同學。”

中年醫生轉身向樓上走去,李梅跟著隊長一層層上樓,透過走廊裏那些冰冷的金屬門,一雙雙饑餓的眼睛盯著他們。說實話,當上警察之後李梅見過很多精神病人,她總感覺精神病醫院裏有一些乖戾的病氣,這座醫院卻有一種讓人感到絕望的邪氣。

絕望而邪惡,就像是被束縛在地獄中的餓鬼,咽喉如針,不得飲食,美酒佳肴如同膿血,雖然不受地獄之刑,但是常處於地獄的絕望籠罩之下。

中年醫生帶他們走到三樓西頭的一個房間,拿出鑰匙輕輕打開房門。

一張病床,床頭養著吊蘭,靠近窗戶的地方養著一盆金魚,裏麵紅色的金魚遊來遊去,一個幹淨的少年站在那裏欣賞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偶爾閃動一下。

幹淨的少年,李梅心裏點點頭,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穿著病號服,而是套著一件普通的毛衣,應該是家裏人織的,市麵上很少看到有人穿這種已經和老土掛鉤的東西了。

“你來了,”少年轉過頭看著隊長,眼中透著含蓄的光芒:“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