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樹妖(1)(1 / 2)

如果不是今兒一大早,房東把我和胖子的行李扔出出租屋,我們一定不會接這筆合同額“高達”兩千塊錢的單。

後半夜,天陰成了豬血紅,刮著夏末北京罕有的涼風,寒意徹骨。我和胖子在東南四環邊上的南街園小區,一棟六層老板樓的樓頂上,與一棵手指粗細的小楊樹較著勁。

“麻溜兒著!這要下暴雨了!”我攥著樹幹,催正在往樹幹上綁紅繩的胖子。

“連下雨你丫都能算到?”胖子頂著風大聲問。

“天氣預報!”我順著風大聲答。

山雨欲來風滿樓。樹葉借著風勢,似在掙紮,似要扇我耳光。我見胖子已把紅繩綁好,便要用蠻力把樹拔下。不成想,樹紮根不深,我一個趔趄,險些墜樓。要不是胖子一把薅住我的大褲衩,現在我已化鬼魂,在三裏屯跳出來嚇唬美女了。

我和胖子都是鎮妖師。鎮妖師這個行業有僧有道,也有赤腳遊民,有真本事的少,騙錢的多。解放前為了規範行業,有真本事的就成立了門派,解放後投師求學的人越來越少,鎮妖師就成了父傳子的一脈傳承。再後來有了計劃生育,就變成了一人一派,又是掌門人,又是門徒。父親站在反封建迷信一邊,我師承了爺爺,因張家三代生長在保定,就成了個“直隸派”。爺爺看我出生時骨骼清奇,又曾讀報看圖注寫著“圖中右一為省長XXX……”,覺得“右一”一定是個牛逼的角色,我就有了張右一這個名字。

很多人的生命裏都有一個不著調的胖子,我亦不幸,未能免俗。本不想喊他胖子,因為這個稱謂重複率太高。可是他那身高一米七,三圍一米七,小弟弟一點七的身段兒,實在讓我想不起更好的外號。

我們相遇於北工大食堂,他書包上掛著一個比卡丘布偶。一個巨大的體型上掛著巴掌大的書包,而書包上掛著一個布偶,這畫麵太美讓我的眼珠兒久久不能從他身上挪開。特別是那個比卡丘高傲地把頭扭向一邊,我才意識到這胖子不是鎮妖師,就是被妖纏上了。

不出意料,胖子是鎮妖師,比卡丘是一隻塵妖,是多年積塵形成的靈,沒有什麼法力,附著在比卡丘布偶上,胖子給它起名丘卡比,成了胖子的吉祥物。胖子本名王得疆,跟“於得水”、“楊得草”一個起名邏輯。胖子北京胡同長大,自封捉妖界“東四十條派”的。一張口就是我隔壁住著哪個牛逼的大官兒,後來我才知道他家隔壁是一家麻辣小龍蝦,他真的有一個牛逼的“麻辣隔壁”。

我們同樣就讀在北京工業大學,他學程序,我學設計,從相逢,我們一起愉快地度過了三年大學時光,一起畢業,一起失戀,一起就業,一起在一個有理想卻發不出工資的薄荷熊工作室上班,一起兼職除妖降魔,一起被房東趕出出租屋。

很多人奇怪,在中國這個瘋狂迷信卻沒有信仰的國家,我們怎麼能混這麼慘。要知道,很多中國人是見寺拜佛,見道拜仙,見基督喊阿拉蕾保佑的。哪怕參觀恐龍化石,都要扔點錢進去,大概是祈求萬年後自己也能被挖出來重返人間吧。在這個大環境下,作為鎮妖師,騙不到錢都會被人罵智商低。

其實,我們也很羨慕那些肉體金錢雙豐收的大師們,有次報名參加一個叫“大師高峰論壇”的活動,想提高下業界逼格,到了現場才知道那是一個縣作協搞的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