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孫誌早已決定和何長貴分道揚鑣,並且也在行動上做出了一些藕斷絲不連的切割,但在他即將廟滿,正準備去縣政協任副主席時,一件猝然發生的事還是將他們緊緊地聯係在了一起。就在這一年的六七月份之交,一封封舉報孫誌通過何長貴賣官鬻爵的信如雪片般地飛向了縣、市以及省級紀檢部門。
恰在此時,一個村當年修建的水保工程出現大麵積坍塌,其中一個山梁子上的護坡石在倒塌時,除砸傷了正在土坡下耕地的農民和牛外,那飛滾到坡岩下麵的石頭,還砸毀了幾間民房。一位老農婦正在後屋的豬圈邊給豬喂食,不幸被滾石擊中,當場死了。
正是這一石,卻激起了衝天的浪。緊接著,電視台的記者拍照,報社的記者采訪,事件的災難性後果和餘波,迅速擴散,引起上級領導的高度重視。一個規模很大,規格很高的聯合調查小組進駐小鎮,讓這個比較閉塞的小鎮一下子熱鬧非凡,人們也由此大開了眼界。
要說賣官鬻爵這事,也並非全是空穴來風。四年多前,也就是在孫誌與何貴正處在“蜜月”之際時,不知是否得到過孫誌的授意,在村幹部即將換屆之前,何長貴還真幹過這事兒。它的緣由,還得從何長貴與孫誌等人的一次散步說起。
那天的晚飯之後,他們沿著一條村級公路一起散步,來到了位於公路旁邊的一個村支書的房前。因為是獨戶獨樓,再加上是農閑時節,天黑以後,那村支書家便關了房門,女人在樓下的廚房中煮豬食,做晚飯,男人便在二樓上看著電視。何長貴此前認識這位支書,外加上也想在孫誌的麵前露露臉,他幾步來到門前,用手猛拍著大門,叫道:快開門,快開門!孫書記“視察”工作來了,你還不快出來迎接,你這村書記是不想當了嗎?
那村支書聽得叫喊,慌忙推窗一看,果然看到孫書記等人站在樓下,連電視也來不及關,就三步並著兩步地跑下樓來。打開房門,便生拉硬拽地要孫書記進屋子裏去坐坐。孫誌推辭不脫,便與其他人一起進屋去了。可孫誌的屁股還沒落凳,那何長貴就發話了:光是坐呀?拿酒來嘛。似乎是一語點醒了夢中人,那村支書連連點頭:酒,有。請孫書記稍坐一會,我馬上去吩咐老伴,煮些菜來。
那村支書一來到廚房,趕緊取下了掛在灶堂牆上的臘肉、香腸,以及豬肝、心舌,急忙一邊讓老伴洗了,煮下,一邊打電話給他在場鎮上跑私家車的兒子,讓他趕緊置辦些鹵肉涼菜,再捎帶上幾瓶白酒,幾件啤酒回來。
二十分鍾不到,涼菜啤酒上桌。幾個人見了,也不再客氣,先把孫誌推到上席坐定,便圍了桌子坐下,不待主人吩咐,便動筷動杯起來。沒幾杯啤酒下肚,熱菜也端上來的,騰騰的熱氣中彌散著年臘肉特有的香。隨著主人父子的上桌,氣氛也更加熱烈起來了。
何長貴自然充當起了半個主人半個客人的角色。隨著白酒上桌,他首先端起酒碗,當起了酒司令,敬了主人敬客人,敬了書記敬同學。孫誌對何長貴今晚的表現有些不滿,他打著自己的名頭驚動下屬不說,還借了他的聲威對下屬吆三喝四,要酒要菜。村支書父子臉上堆笑,勸酒勸菜,表現得殷勤備至。他們雖然對孫誌的到來喜上眉梢,但在心裏,也有些看不慣何長貴的囂張。
何長貴卻覺得,今晚主人的招待是豐盛的,熱情的,給足了他的臉麵。所以,在和每一個人喝過之後,他特地倒滿了一杯酒,要和孫誌再喝一杯。他的理由是,這位牛支書是個好書記,這次換屆選舉,必須得留任。現在,他就要老同學看著他的臉麵,表個態,給這位牛書記先吃上一顆定心丸。
這既讓孫誌為難,又讓牛支書感到有些難堪。孫誌伸手擋了酒杯,一則是他想有意讓何長貴出出洋相,二則是想把球踢給別人。他發話道:人家牛書記還願不願意繼續當呢?你先和他喝上五杯,把他們父子倆的工作做通再說吧。一邊說著,一邊很不明顯地向牛支書眨了眨眼。
這牛書記自然察言觀色,連聲說好。其餘的人自然也是擊掌捧場,逼得何長貴不得不喝。十杯酒下得肚去,何長貴的臉紅了,舌頭也有些直了,心裏翻騰不止。孫誌卻不動聲色地說了句:牛書記,不感謝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