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上學的時候,我有一些些的少女情懷,最喜歡在下著雪的天出去漫步。
就是漫步,慢慢地踱步,讓雪花落在身上還故意不拂掉,以顯得自己很詩意。現在年齡大了心情滄桑了……肚子鼓了懷了孩子要當媽了,這種少女情懷居然還沒有完全被抹殺,我還是喜歡在下著雪的天,在格子路邊散步。
這個時候接近夜晚,吹的是西風,雪花僅僅是微涼,洋洋灑灑地從橙黃路燈的光芒中旋下來,像是夢裏的畫麵,果然很詩意。
蘇楷牽著我手,我們沿著馬路牙子慢慢走,腳下踩著薄雪,身邊的車水流光來往交錯,嘴裏嗬出的白氣十分精神。我抱著他胳膊:“蘇楷,我就這樣要嫁給你了……”
他側首挑眉,“小南,我就這樣要娶你了。”
我黑線:“……聽起來像是扯平了。”
蘇楷:“你不是說肚子鼓了穿婚紗不好看麼,當然是越早辦越好。不過,我對你肚子鼓穿婚紗是沒有意見的,我覺得你怎樣都好看。”
我指出:“你最近好像越來越甜言蜜語了,或者說是臉皮越來越厚了。”
蘇楷摸下巴沉思:“受之有愧,關於臉皮的厚度我覺得還不夠,很有待加強,我最近在研究鍛煉厚度的方法,比如昨天晚上……”
我上去捂住他嘴,臉發熱地說:“不許說!”
蘇楷拿開我手,笑眯眯地說:“那就不說。”
我悻悻甩開手,習慣地又抱住他胳膊,繼續往前走。蘇楷笑得十分受用。
身畔的車水流光掃過,我們拐過路口,婚紗店櫥窗前立著一棵高大精致的聖誕樹,明亮的燈光像是點點的星光,璀璨耀眼。那一瞬間,我真切地覺得我看見了謝書晨的背影,他穿著大衣圍著圍巾消失在轉角。再一定神,他又好像沒有出現過。
我立刻停住腳步。
蘇楷問:“怎麼了?”
我慢慢搖頭,低頭說:“沒什麼。”
可能是天氣忽然冷,我有點想哭,我說:“有點冷,回家吧。”
蘇楷握住我手,輕聲說:“好。”
我覺得自己有點傻。燈光彌漫雪花簌簌,這樣的雪,這樣的風,這樣的夜晚,也許我看到的不過是一個幻影。這個個幻影是我漫長青春裏很愛很愛過的人,我們在一起過,我們又分開,漫長的時光裏,卻一直不曾讓對方明白什麼是愛。
也許,他真的是一個幻影,是我自己為自己而畫的。
雪灑在深黑的夜,像是細細的砂糖。
蘇楷摟著我肩膀,圍巾蹭著我額頭,涼沁沁的雪花讓人心生寧靜,我很低很低地說:“再見了,謝書晨。”
蘇楷低頭看我,眼神很亮:“什麼?”
我抬頭看他,笑一笑:“我忽然想起以前,覺得像是過了很久,一路上大家都是邊走邊看,有的分開,有的就走到了一起。”
我把頭埋進蘇楷胸口,低聲說:“我們就是走到了一起的,我們一輩子也不分開。”
如今的雪夜化去,我好像看到那一天,水珠迸濺的噴泉邊,穿白色襯衣的年輕男子在我身前幾步遠的地方立著。
那樣的天空下,他眉眼沉靜地看我。
明如水,靜如玉,萬裏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