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可訓

現今的科研評價體係中,有一項指標,叫做“選題的難度。

凡做過科研項目的人都知道,“選題的難度對項目的研究進展和最終成果,關係甚大。

難度小的題目,資料和理論準備工作量小,做起來較快,反之,則資料和理論準備工作量大,做起來較慢,而且結果也不會一樣。

難度大的題目固然也可以出高水平的成果,但畢竟有很大的“難度;相對而言,難度小的題目,成果產出的風險較小,成果的水平一般也都有一個基本的保證。

當然,這個基本的保證,也可能是指無足稱道,成績平平。

有鑒於此,所以如同體操競技一樣,高水平的選手往往選擇高難度的動作,因為這樣才能顯示自己的能力,也能對該項目技術水平的提高,作出自己的一點貢獻。

龔舉善教授選擇近三十年來的報告文學作為研究對象,是一個有難度的研究項目。

眾所周知,近三十年來,報告文學社會需求量大,創作發展迅猛,作品數量眾多。

要在汗牛充棟的報告文學作品中,選擇適合研究的典型個案,誠如大海撈針。

而且不同題材、不同主題的報告文學作品,涉及不同的知識背景和不同的現實情境,需要研究者熟悉不同領域的情況,對研究者的學養和素質,也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但我要說的,還不是這些通常意義上的研究難度,而是作為研究對象的報告文學本身,對研究者提出的理論挑戰。

我有一個固執的偏見,認為報告文學從根本上說,畢竟是一種新聞文體,它的歸宿於文學,隻是因為它的文學性不斷增強,以至於有人最終把它看作是一種新興的文學文體。

但盡管如此,相對於以虛構為主的嚴格意義上的文學創作來說,報告文學還是要守住真實性這條生命之根的。

因此,對報告文學來說,無論如何強調它的文學性,寫什麼依然比怎麼寫顯得重要。

或者按照以往的形式、內容二元論的說法,怎麼寫(形式〉是為寫什麼(內容〕服務的,它不像嚴格意義上的文學創作那樣,怎麼寫(形式本身可以有獨立的審美價值。

這就給報告文學研究者出了一個難題:如果僅僅從寫什麼著手研究,結果無異於社會學的研究報告,如果反之,僅僅研究它是怎麼寫的,即所謂文學性問題,又難免背離報告文學的本質屬性。

要把兩者統一起來,說得恰如其分,即在研究其寫什麼時,兼顧其文學性,在談論其文學性時,不傷害其真實性,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不能說龔舉善教授的專著就已經解決了這個帶有宿命性的理論難題,但他的研究從宏觀著眼,縱論近三十年來報告文學創作的發展、分期、性質、特征、題材、主題、思想、藝術等諸多方麵的問題不但讓我們從中看到了近三十年來報告文學發展演進的曆史軌跡,而且也讓我們從中看到了近三十來的報告文學在反映轉型期社會生活的同時,如何協調形式和內容,在不背離真實性的同時,又不斷強化其文學性所作出的探索和努力,包括在這方麵所積累的新鮮經驗,所提出的新進命題,所取得的新的成績等等。

從這個意義上說,這是一部從宏觀的角度,集成式地研究近三十年報告文學創作的力作,其中也不乏對典型個案的精彩分析,在這種分析中,顯示了作者長期從事報告文學研究的經驗和才氣。

我祝賀這部著作的出版,同時也期待作者在今後的研究中,取得更新的成就。

2008年4月23日寫於珞珈山兩不厭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