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幽深的草莽(1 / 2)

從遙遠的時代,土家族先民便已在這一帶活動。他們的首領名叫廩君,是一個勇敢而聰明的漢子,相傳他死後,魂化為白虎,世世代代護佑著他的子民。

考古學家以無數的證據來描繪五萬年前南渡江流域人多如蟻的情景,但無論怎樣說,人類後來還是從這裏退卻了,隻留了一片幽深的林莽,成了動物的樂園。

從飛機上看下去,雄險的長江三峽南邊,有一處神秘的山林,南渡江就像被廩君遺忘在這崇山峻嶺之中的一條銀色的長鏈。這長鏈將數百平方公裏幽深的林莽巧妙地切割成犬牙交錯的兩半。

由千百年堆積下來的枯枝敗葉變成的肥沃的土地上,生長出一棵棵高大的倒皮檀,就像綠色的海洋上豎起的無數根巨桅,千百條巨蟒似的粗黑的藤蘿從樹頂牽掛到低矮的闊葉柞樹上,一蓬蓬茂密的葛藤開著串串紫紅色的花,野百合不失時機地到處散發一種古怪的香味,腐葉亂草漚成的沼澤裏時時發出水泡破裂的響聲。

有時候,突然落下一陣猛雨,天就蒼黑一片,烏雲把鱷魚嘴一般的峽穀一口吞沒了。大樹在黑暗裏搖頭晃腦,興致勃勃地吸著甜絲絲的冷雨,一麵發出漲潮似的林濤。

雨下得久了,山洪就要暴發。山洪是綠色的。鳥獸也都噤了聲,不慌不忙地躲到奇形怪狀的岩殼裏去,興致勃勃地欣賞那江水發出嚇人的咆哮,隻有膽小鬼才會驚恐地等待著這世界走進末日裏去。

等到大雨歇停,陽光立即直射下來。數百裏林莽間,忽然會升騰起團團如雪似絮的霧嵐,在山穀裏和江麵上四處遊蕩,情誼綿綿地在林梢上盤繞,你追我趕地在江麵上翻騰。

遮天蔽日的大林莽是動物們的安全屏障。無數條曲曲折折的獸道可以從山頂通到穀底的水邊。大自然的胸懷是如此之博大寬容,它讓廩君的部落在這裏做過漫長的人生美夢,它又慫恿飛禽走獸在這裏經營起昌盛的王國。

動物們生活在這裏,成天的唱啊跳哇,百無禁忌。高興時相互歌頌,淘氣時,又彼此指責。

喜鵲和黃鶯兒住在喬木的頂端,那裏便於放歌。啄木鳥和鬆鼠永遠和樹幹擁抱,難分難解。貓頭鷹和大青猴則習慣於生活在大樹的枝椏之間,那是介於天與地之間的美妙地方。

地麵上的居民可就多了,兔子在草叢中散步。粗魯的野豬霸占了一片塊根植物,沒日沒夜地耕耘。呆笨的狗熊老是喜歡呆在高高的山頭曬太陽。隻有矯健的青麂、黃麂喜歡發瘋似地長跑。那一群一群美麗的錦雞像遊春的淑女嘰嘰喳喳地在竹木中散步和唱情歌。

還有各種各樣的草蛇、甲蟲、飛蝶……當然,那些偶爾由此經過的流浪漢、山羊和香獐,也常常迷戀於茲而樂不思蜀。

總而言之,一切會飛的,會走的,都可以隨時隨地在這裏自由自在徜徉一番。草地是公共的,森林是公共的,太陽公正地普照一切。人跡罕至的景象讓人肅穆地想像著永恒的過去。

那還是數千萬年之前吧,世界也不全是眼前這個樣子,喜瑪拉雅山還沉睡在海底,地球的殼上還堆積史前的巨蛋。清江與南渡江大約都還是一汪山泉。

後來,有一群高大雄壯的猛虎從亞洲的東北部動身,它們追隨著一群肥胖的野豬,像草原的牧羊人那樣,勇敢地向南方挺進。

隊伍走到今天中國的東北地區,由於豬群的分裂,猛虎也隨之分而為向西向南兩大主流。向南的一支又分為幾股,其中大部分進入華北、華中、華南,占據了整個富饒的中南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