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無弦許久未在這樣熱鬧的大堂裏吃飯,聽周圍人說說八卦、講講新聞,倒也樂嗬的自在。
桌上的菜以清淡為主,味道很是不錯,看樣子,是元止點的菜。甚好甚好。
“前些日子,傳言清羽劍重現世間,近來怎麼沒了消息?無傷君可知其一二?”她想起這碼子事,問元止道。也不光是問元止,在這個地方人多口雜,隻需拋出問題,剩下的便不難解決。
果然,鄰桌的一個人衝她道:“姑娘你問清羽劍啊,聽說,這劍在蓮雲門放著呢!說來也是坎坷,多年前太明皇帝與蓮雲門聯手除了君家和楊家,得了楊將軍的清羽寶劍,為表感激,皇帝就把劍給了蓮雲門。說好聽的是這樣,不好聽的就是分贓!當年楊將軍可謂巾幗女英雄,幫大明打過多少仗!大明分了,上明人記著楊將軍的好處,請楊家來上明居住,楊將軍忠心耿耿,選擇留在前朝皇家所在的太明。可太明人如此不領情!實在令人唏噓……”
一旁不知誰朝他喊道:“兄弟你是上明人吧!”
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實話實說罷了……”
“這清羽劍一出,那些人又該群起而爭之,江湖上沒幾天太平日子了!”
“瞧您這話說的,什麼時候有過太平日子,那幫人從來不叫人安生!”
“那些人?哪些人?”一個傻嗬嗬的問。
殳無弦和采真很是滿足地聽熱鬧,也挺想知道“那些人”是哪些人,聽起來倒是很厲害的樣子。
“可不就是那四大瘋魔!那幾個人都是瘋子,劍魔和拳魔倒好,毒魔在蓮雲門的雪山上呆著,這麼些年也沒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可你們知道嗎,那琴魔殳無弦,真真是可謂喪心病狂、十惡不赦!”
這怎麼又扯到她了,真是猝不及防。她一口茶水嗆在嗓子裏,瞧見對麵元止看她似笑非笑,有些尷尬。
“哼,想當年,她一人殺了江湖名門正派的高手多少?那次死的人,不說有二百,也有一百大多!”
“真是可怕!連五六歲的孩子都殺,還有什麼她幹不出來?喪盡天良!”
殳無弦神色沉了沉,不複言語。後來,這個早上就變成了關於琴魔殳無弦一人的譴責大會,她的罪狀被一一列舉,眾人說的慷慨激昂,也樂在其中,享受著身為正義之士對邪魔歪道的唾罵。
殳無弦就這樣聽著,神情淡然,卻沒再看元止一眼。她惡名遠揚,世人恨她卻也怕她,這些話她聽到過不少,卻沒人敢當著她的麵如此說。人們總罵她,也罵成了習慣,在這種批評惡人弘揚正義的時候,總是免不了要捎上她。或許元止現在大概覺得,自己昨天所救的人,是個殺人狂魔,萬死不辭。
不過,她琴魔的名號遠揚在外,無人不曉,元止肯定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論了。
她笑著問元止:“無傷君可覺得,殳無弦其人喪心病狂,濫殺無辜,所行之處皆屍骨,所為之事盡不堪?”
元止看向她,眼眸裏平淡無任何波瀾,語氣輕鬆自然的正如每一次平常的對話:“我一向認為,看人看事都需憑自己判斷,旁人的話聽聽便好,無需太過在意。”
她笑意漸深,歪了歪頭,那形態仿佛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含羞帶怯,嬌柔可愛。
“喂,這殳無弦如此作惡多端,你們為什麼不除了她,為民除害啊?”采真戳戳身後一個說的起勁的小哥。
那小哥正慷慨激昂,被這麼一問,想都沒想,便說了出來:“嗬!有本事那殳無弦現在就出現在老子麵前,老子直打得她滿地找牙!”
殳無弦沒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他很不爽:“怎麼?這位姑娘,你是覺得我武功不佳,打不過那魔頭?”
“未曾未曾,看您鴻鵠之誌,日後必成大器。小女子又怎敢笑話您的不是?”她笑著說,“小女子笑,不過是因為近來人逢喜事,湊巧讓公子誤會罷了。”
采真悄悄問她:“你不生氣啊?手下留情啊。”
她堂堂琴魔殳無弦,豈會因少年狂語而生氣?
“我本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想必你也早知道了。人家不過實話實說......”她慢悠悠的說。有意無意看著元止的反應。
平靜如水。
他一人就那樣淡然坐在那裏,好像周圍的一切和他沒有絲毫幹係,不為外界所動,不為外界所改變,純粹而平靜,像冬日裏皚皚的白雪,卻沒有那寒冷;像夏夜的竹林裏吹過的風,幽靜安然。
這樣好的一個人。
這樣好的一個人,幾次三番救了她一條小命。
或許她從前所吃的苦,終得回報了。她開心的想著,笑容愈深,洋溢在眼角眉梢的笑意,讓采真不可思議的看了她一眼:
“被人罵你這麼開心啊?瘋魔啊瘋魔......”
接下來的幾日,他們馬不停蹄地趕路,期間風平浪靜。殳無弦也算是將清羽劍的去向在元止那打聽了清楚,遂書信一封寄與江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