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夕陽正好,薄暮向晚。
初夏的晚風習習,完全沒了白日裏的燥熱之氣。因是夏季,酒館在門外搭了棚子,放了桌椅,如今日暮可歸家,客人不過二三。
“老板,來壺酒。”身穿黑衣的大漢坐下,把銅錢放在桌子上。道路上的馬車停下,一名個子矮小神色精明的男子朝大漢走來,道:“鏢頭兒,今兒晚上是在這兒住吧?得好好歇歇了,這幾天遇到馬達子,可累壞了。”
老板拿了酒來收了錢,知這一行人是趕鏢的鏢師,不禁生出幾分敬意。近來煬國新皇登基,殺了好些大臣,有些甚至滅了九族,連著他們身後的江湖勢力也有了變動,如今黑白兩道皆是人心不安、多有動蕩。這馬匪,也就是矮小男子嘴中的馬達子自然也就多起來,鏢局的生意自然是不好做。
大漢灌了一口酒,點頭道:“今晚就在這酒館旁邊的客棧歇息,小五你帶著二福把東西安置好,多派幾個人看著,千萬不能差池,姓胡的千叮嚀萬囑咐這鏢的重要性,要不是看在和那廝相識數十年,老子才不願在這世道下趕鏢......”說到最後,其實已經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嘟嘟囔囔沒個個數。
小五聽了吩咐自去了,老板感歎道:“這年頭趕鏢不易啊,真是辛苦啊,辛苦。不知客官是哪個鏢局的?”
“信遠鏢局。”老板點點頭。這信遠鏢局是九州第三大鏢局,以不丟鏢為招牌。大漢又是一口酒灌下去,開始罵罵咧咧:“媽的,上個月聽人說,這四大瘋魔又現身在煬國我還不信,前天經慶興鎮,一個小捕頭告訴我說這話不假,老子才信。現在老子隻想把這趟跑完,回家過安生日子。像您,開個小酒館,日子不也過的不錯?”
老板笑道:“是不錯,不錯啊。客官可知道......”他彎下身,聲音壓得極低,“江湖上有傳言,清羽劍現世。”
大漢本來微醺,聽到此言酒醒了大半,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清羽劍已消失於江湖百年,傳說此劍流光溢彩,清若水,寒似冰,薄如羽。威力無邊,其風華絕代無第二劍可比。有傳言說,得清羽者得天下,因此無論朝廷江湖,清羽一出就代表著是非與爭搶。
老板正訝歎,一抹冰涼已經抹上了他的脖子,“說!你從何處聽來!”
說話的是個瘦削男子,戴著鬥笠,看不清麵目,隻覺得殺氣逼人。老板嚇得渾身發抖,跌坐在地上。
鏢師的規矩是不惹麻煩,不管閑事,可奈何這位正氣凜然,見老板被人威脅,心下不平,拍案而起,大喝一聲,拔出刀來與男子打鬥。男子冷笑一聲:“拿下他們!”不知從何處走出七人,一人製服了老板,其他人來幫助男子對付大漢鏢頭。
隨著時間愈長,大漢愈來愈不濟,終於他被打趴下在地,煬國八鬼沒有下殺手,但估計隻是時間早晚問題。他知道趕鏢的兄弟們不會來幫他,這是他個人問題,不能因為個人問題令所有人為難。鏢局的規矩,不惹麻煩,不管閑事。鏢師們重情義,但不會不懂分寸。
眼前這八個人,五男三女,皆戴鬥笠,招式詭奇,他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莫非你們是,煬國八鬼?!”
對方的回答讓他證實了這個想法。
這裏便是他的葬身之地了,他想。突然想到才七個月的小女兒,心裏十分不甘。他突然注意到酒館裏的另一個客人。這煬國八鬼真氣縱橫,桌椅已半數碎了滿地,尋常人早逃走了,這人......竟還坐在這裏,周身淡然自若的氣質在此時此刻有些奇怪。照理說,這必是個高手。
她頭戴冪笠,身穿青衣,冪籬蓋住整個上身,朦朧中能看到不俗的容貌。背上背著的古琴似和尋常見的不同。
老板顫抖的聲音傳來:“我,我也不知道哇,今日下午聽客官說的。”
“長什麼模樣!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他,他們有四,四五個人吧,說話的那個穿藍色衣服,看樣子是,是個書生,手上拿著一個扇子。朝都城方向去了。”
問話的白衣人滿意的點頭,和其他人對視了一眼,手中彎刀抬起,是要殺人滅口。
“啊啊啊啊啊啊!”是白衣人的慘叫,其他幾人驚異的回頭,隻見白衣人右臂鮮血噴湧——自手腕被齊齊截下,斷手還牢牢握著刀,就落在老板的腳旁。
“既是問到話了,還不快走,何必要了人性命,打草驚蛇。”是那個青衣女子。
都沒人看清她是怎麼出手的。
鏢頭心頭一震,那傳言,莫非……此人就是四大瘋魔之一的琴魔——殳無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