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搬運工說起
如何切分剩餘蛋糕,不僅僅是經濟問題、發展為了誰的政治問題,還關係到社會價值取向這一文化問題,關乎人心向背。如果在切分蛋糕過程中沒有圍繞社會目標進行,人們心理失衡,共同理想就會成為空中樓閣。
一位朋友聽說我要寫書,就請我一定把她目睹的一件事寫進去。她向我描述了農民工一次勞動的場景:一個身著正裝的中年人,或許是領導,或許是有錢人,或許隻是個白領,打電話讓運來了重達5噸的水泥、大沙和石子,用來裝修他的房子。搬運工是一位十分瘦弱、看似小孩的農民工。正值夏天,著正裝的,背著手站在那裏,汗水濕透了他的衣服。這個瘦小的身軀,一趟又一趟,最終將5噸重的東西搬到4樓。我的朋友走進樓道時,看到的是整個樓道被汗水滴濕。她當時驚呆了,喃喃地說著同樣一句話:一個人的汗水究竟有多少?一個人的汗水究竟有多少?……她似乎在擔心,那個瘦小身軀的汗水應該已經流幹了吧,再也不會有汗水了吧。
我聽完這個真實的故事,心中酸楚之餘,想到體力勞動者還有很多很多:高空作業的、高溫作業的、地下作業的、高危行業的,等等。他們的工作條件,與坐在空調辦公室裏還抱怨天氣太熱的相比,冰火兩重天。黨中央已經高度關注這個問題,黨的十八大報告在總結過去工作時寫道,城鄉區域發展差距和居民收入分配差距依然較大。如何加強勞動保護工作,如何提高工作在艱苦條件下的職工的收入報酬,如何確定強勢階層的利益邊界、弱勢階層的生活底線,謀求社會分配的均衡,真值得我們深思了。
分蛋糕的難題
生命最珍貴,生命逝去了,再談權利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所以生存權也就成為人最根本的權益。這不是一句正確的廢話,曆史一直在闡釋著這句話。
中國幾千年的曆史風起雲湧,多因農民實在活不下去了才揭竿而起。在中國曆史上,讓當政者最頭疼的,就是解決國民的吃飯問題。美國總統艾奇遜甚至預言,中國沒有一個政府能解決老百姓吃飯的問題。蔣介石逃離大陸前,還說了一句自慰的話:“我把四萬萬人吃飯的包袱,終於甩給了毛澤東。”①中國僅960萬平方公裏的國土麵積,卻要養活占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確實是個天大的難題。從古至今,民以食為天,當政者一直把糧食問題放在突出位置。
改革開放後,中國不但奇跡般地解決了國人的吃飯問題,還向世界各地供應著“中國製造”的商品,創造了“中國奇跡”,這不能不讓世界震驚。我們的國人終於不再憑糧票買糧食了,不再用布票買衣服了,見麵不再說這樣的問候語——你吃了嗎?
誰知人們吃飽飯了,並沒有滿足。“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罵娘”,是改革開放初期民間心理的形象描述。社會蛋糕越做越大,中國人在歡慶著自己有錢了,找到有錢人的感覺後,內心不平衡卻加劇了,生存衝突反而更加尖銳。根據問卷調查,74%的職工對自己的工資收入水平表示“不滿意”,僅有5.5%的職工表示“滿意”。
為什麼人民群眾生活富裕了,反而會有這樣的調查結果呢?這是因為時代進入了不同階層利益分配階段,不平而鳴的聲音。
不可否認,職工人均工資增幅逐年提高,支付保障機製正在逐步建立,最低工資標準調整力度不斷加大,廣大職工群眾的生活水平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但是,人們仍然對目前狀況有意見,原因在於人們認為分配不合理,導致心理不平衡。
不比不知道,一比才明了。從國際比較看,在初次分配中我國勞動者占比明顯低於發達國家,而企業盈餘則明顯高於發達國家。世界重要經濟體的勞動者報酬在GDP中的份額一般介於50%到57%之間,比我國2007年39.7%的水平高10至17個百分點。而這些國家的企業盈餘介於20%至25%之間,比我國31.3%的水平低6至11個百分點。
別看隻是幾個枯燥的百分點,卻直接關乎著百姓的生活質量,反映的是勞動者收入、企業老板收益和國家財政收入三者之間的分配比例。在分配的天平中,企業盈餘與勞動者的報酬分別置於天平的兩端,此長彼落,此低彼高,國家財政收入則居於中間,運用好了會起收入分配調節作用,如用於社會保障,救助低收入者和貧困人口,弱勢群體就會受益;如果用於對企業的某種補貼,企業老板就會受益。這些數據告訴我們,低廉的勞動力價格讓資本有了更多收益,廣大勞動者的奉獻支撐著經濟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