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3)

又過了一段時間,李明啟告訴馮老師,報社黨組會已經通過了,已經報到了省委組織部幹部四處,這個環節最關鍵了,除了組織部的與會人員,他們還得征求省委宣傳部的意見,可不能讓他們聽到什麼不好的反映,因此,需要做工作的麵就更寬了。

李明啟並沒有完全說假話,事情的進展是真的,他沒有少在外麵活動,也是真的。但需要找的人、活動的次數,被他嚴重地誇大了。有時下了班,也沒什麼事兒,就是不想回家,就是怕回家。

拿空餘出來的時間來幹什麼呢?

單位裏不少同事喜歡打麻將、玩牌,李明啟卻沒有這個愛好。打麻將、玩牌如果不賭點錢,不刺激,味同嚼蠟。想刺激,就得跟錢沾上邊,不能太小,否則還是不刺激,也不能太大,否則就成了純粹的賭博。但無論大小,隻要涉及到錢,就會有輸贏,有輸贏便容易出現非理性,特別是遇上那些斤斤計較的對手的時候。贏家要麼還想贏,以擴大戰果,要麼就想快點散場,以便保住勝利果實,輸了的則一律不甘心,一門心思要扳本,這樣,一場牌下來,往往通宵達旦。結果呢?贏家和輸家的區別僅僅在於,前者勞命,後者除了勞命還傷財,說不定一句話不對勁兒,還會生了間隙。

李明啟原來有過不少紅顏知己,隻怪時間不夠用,哪有過閑得找不到事幹的時候?但這會兒處在組織考察、準備升遷的關鍵時刻,暗處不知道有多少雙挑剔的眼睛盯著他,你讓他去泡MM,也太看輕人家的智商了。

李明啟閑得無聊,偶爾會去香水河沿河風光帶散步,也可能去免費開放的三木公園跳跳舞。這一天,他路過市人民大劇院,見有場話劇,一時心血來潮,便買了張票進去看了。

一開始,馮老師對李明啟外出活動的要求很是支持,她甚至問他手頭的錢夠不夠。直到有一天,她幫他洗衣服的時候,從褲兜裏掏出了那張市人民大劇院的話劇票。

馮老師一下子被擊蒙了,她恨不得拿把刀子去砍人或者把自己殺了。

在最初的打擊之下,馮老師壓根兒沒想到李明啟會一個人去看什麼破話劇。

你真要看你不能把我叫上嗎?你是跟誰一起去看的?不會是男同事吧?兩個大男人成雙成對地坐在劇場裏看話劇算怎麼一回事?那麼她一定是女的了,她是誰?你跟她認識多久了?你們是怎麼勾搭成奸的?我對你怎麼樣?還不好呀?那你幹嗎要背著我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你不想要這個家了嗎?你想讓我們的寶貝兒子,要麼沒媽要麼沒爸嗎?

習慣了抽象思維的馮老師,形象思維一下子活躍起來了,她有太多的問題需要李明啟解釋,這些問題像一窩蜂似的鑽到了她的腦子裏,幾乎把她的腦子弄壞了。

慢慢地,馮老師總算恢複了應有的理智。不過就是一張破話劇票嘛。要真有問題,他會那麼不小心把它留在褲兜裏?恐怕早就毀屍滅跡了。誰規定了他不能一個人去看話劇?誰又規定了他不能跟另外一個男的一起去看話劇?他們做記者的經常有人跟他送東送西送紅包,送張話劇票並不為過吧?是呀,也許就是話劇團的人送的哩,目的是希望他看了以後在報紙上宣傳宣傳,這太正常了,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所以他就沒有把票根處理了,也就沒有向你彙報,一個大老爺們,要是事無巨細都跟老婆嚼舌頭,那他還能幹成什麼大事?

好吧好吧,就算他是陪一個女的去看的,那又怎麼樣?也許他們才剛認識吧?他們肯定還沒有到上床的程度,否則,怎麼會跑到劇場裏去耗那個閑工夫?

馮老師覺得,她替李明啟作的辯解,同樣軟弱無力,不能自圓其說。如果他的行為是光明正大的,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訴她,一句話就夠了。可是,你看都過了多少天了,居然沒對我說一個字。等等,那天是星期幾?他自己怎麼說來的?他說他去看省委宣傳部一個領導去了。

他在撒謊。

他為什麼要撒謊?

要沒情況你撒什麼謊?

要沒情況你也撒謊,後果更嚴重,證明你撒謊早就成了習慣,都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了。

馮老師覺得自己的婚姻出現了危機,她和李明啟的關係處在了十字路口。

她決定把那張話劇票藏起來,暫時不露聲色,因為她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她是一個理性永遠大於感性的人。

如果姓李的真的在外麵有了情況,她一定有辦法把這個情況查個水落石出。

“我就不信。”

馮老師把那張票緊緊地捏在手裏,異常冷靜地對自己說。

這幾天,黃逸飛有點喜憂參半。

喜的是,他公司這幾年養的那幫子閑人,約好了似的,紛紛找他辭職。

他開始還有點不舒服,以為他們像是家禽老鼠,覺得地震要來了所以雞飛狗跳、溜之大吉,如果連他們都覺得公司待不下去了,豈不等於說敗象已顯、難得回天了嗎?

要知道,盡管手頭緊,黃逸飛可從來沒有拖欠過他們的工資。

後來黃逸飛偶爾翻了翻報紙,這才樂了。原來自己高估了他們,他們哪裏是為了擇良木而棲之,而是感到了大氣候的不安全,因為按照中紀委的八條禁令,其中有一條,就是特定關係人不實際工作而獲得薪酬。雖然他們也在上班,卻純粹是做做樣子,跟不實際工作沒有什麼兩樣,掛個名領份工資而已。大風起兮雲飛揚,先把頭縮回去以後再思量,犯不著為了區區幾千塊錢,擔驚受怕。

黃逸飛求之不得,嘴裏卻客氣地挽留。見他們不像是做樣子,也就不再堅持。怎麼好堅持呢?如果別人認為這是一個錯誤,你還要他們留下來,豈不是害了人家?

憂的是糧草將盡,公司業務沒有任何起色,有出項沒進項,這樣的日子堅持不了幾天,到時候手頭的錢用完了,怎麼辦?

那天何其樂一走,黃逸飛便匆匆地埋了單,從茶坊直接去了自己原來的家,把車停在了小區斜對麵家具城的停車坪裏。

不出他之所料,不到半個小時,便看到何其樂拎著一塑料袋東西、拿著一束花下了的士,被保安引進了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