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說:“其實,你怎麼介紹我,我是無所謂的。但你不同,我是替你著想。”
曹洪波笑得更響了,說:“謝謝謝謝,我沒有辦法呀,一個被你搞得神魂顛倒的人,隻有豁出去了。”
柳絮說:“正經一點好不好?你是不知道,咱們女人想做一點事,真是太難了。”柳絮歎了一口氣,接著說:“我要是省裏哪個人的親戚就好了。”
曹洪波說:“我的柳總,你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你要是省裏哪個人的親戚,我跟你的關係就變了,不是關係暖味,而是成了我拍省裏那個人的馬屁。嗯,權衡利弊,你這個想法還真不錯,沒準真的可以試一試,盡管有點損害我的形象。”
柳絮笑道:“你還當真了?不過,我真要有這樣的親戚,就用不著這樣勞心勞力了。別人恐怕會捧著好處來求我笑納。都知道官兒越大,擁有的各種資源越豐富,也知道這樣做絕對不會吃虧,你今天從他那兒得了好處,明天肯定會以另外的形式,加倍地還給他。”
曹洪波從鼻子裏“哼哼”地笑了兩聲,說:“你把社會看得太灰暗了吧?人間直有真情在,比喻說我對你。”
柳絮聽罷“嘻嘻”一笑,說:“可惜你這樣的人不多了。難得呀。”
曹洪波又一笑,說:“所以你要好好珍惜。不過,不說你是我老婆,說你是我的姨妹,總可以吧?肖耀祖總不致於那麼不懂事,追問你是不是我老婆的親妹妹吧?否則,我怎麼介紹你都沒有份量,你說呢?”
柳絮沉吟著沒有說話。
曹洪波說:“你放心吧,肖耀祖不會亂說亂動的,他要在這裏做生意,法院的人他敢得罪?想不清這個道理,我敢跟你這樣成雙成對地在他麵前晃?”
柳絮心想也隻能這樣了。有些事情,就是顧不了兩頭。賀桐那邊真要有什麼情緒,也不見得是什麼壞事,就先擱一擱再說吧。曹洪波情緒很高,這對近來謹小慎微的他來說,實屬難得。想到這裏,柳絮把右手從方向盤上拿開,在曹洪波的大腿上拍了拍,笑道:“到底說了幾句人話。可是,如果我們把陳一達擠了下來,他會不會心生怨恨?還有,就是陳一達他們公司可有伍揚做後台,說不定已經捷足先登了。”
曹洪波把柳絮的手按了按,又拿起來握住,捏了捏,再把它送回到方向盤上去,說:“這點我也想到了。資產管理公司已經向我們推薦了金達來拍賣公司,這個伍揚,膽子還真夠大。他既然已經打了這碗米,硬生生地把他們擠出局,無異於樹敵,難度太大,我看也沒有必要。”
柳絮說:“我剛才說話太急了。你是知道我的,我可從來沒有想過吃獨食。”
“這就對了。什麼是市場經濟?市場經濟就是利潤攤薄的經濟,俗話也說,這錢是賺不完的,有錢大家一起賺,反而安全,你有這種境界,事情就好辦多了。”
“是呀,我一個女人,哪裏來那麼大的野心?能有口飯吃就滿足了。隻希望中間不要再出別的意外才好,我是怕金達來公司搶了先,不想把蛋糕拿出來分。”
“能有什麼意外?以前是沒有正式進入拍賣程序,伍揚他要尾大不掉,隨他去好了。不到出手的時候,幹嘛那麼箭拔駑張?你放心吧,關鍵時刻,我會替你把握好的,要不然,我這親哥哥可不白當了?你不想吃獨食,金達來公司也別想。”
這些天來,這是柳絮聽的第一句讓人心裏踏實的話,心裏一放鬆,不禁噓了口氣,送給曹洪波的笑臉,就有點象農夫山泉。
曹洪波迎著柳絮的笑,得意地脖子一梗,頭一昂,又伸出手在柳絮方向盤上的手上拍了拍,說:“剩下的問題,就看你們兩家誰做主拍單位了。到了這個環節,陳一達他們公司就得聽院裏的,院裏紀檢會、監察室管下拍賣委托,但隻要一進入具體的拍賣程序,就還是執行局的事。執行局負責跟拍賣公司溝通,沒有一點自由裁量權怎麼行?今天我會想辦法讓肖耀祖表態,先讓你們公司進來。如果你們公司在客戶資源方麵有優勢,主拍公司就是你們公司的了,這樣,我們接觸也就有了正當的理由。房地產拍賣,麻煩多多,你還不得經常找我溝通溝通?”
“我們已經有了買家,很有實力,也很有興趣。”
“是嗎?那就沒有太大的懸念了。到時候你怎麼感謝我?”
“你說呢?”
“我不說,到時候看你怎麼做吧。”
“怎麼做?保證讓你滿意。”
曹洪波哈哈一笑,說:“這我相信。”
黃逸飛公司隔兩三個月就要打一次招聘公告,招募女性業務員。黃逸飛是學美術的,鑒賞鑒別女性美的眼光很毒,所以,他的公司就象一個百花園。不過,那些業務員在公司一般幹得都不會太長久,而且往往是她們炒他的魷魚。
這倒不是因為黃逸飛在公司裏搞性騷擾,得罪了那些姑奶奶。黃逸飛雖然風流成性,卻從來不跟公司裏的人亂來。黃逸飛可不是那種先聘後娉的大傻冒,他太清楚了,老板如果和公司員工打成一片,沒有了尊卑之分,那還有什麼老板的尊嚴?那還玩得下去?得不償失嘛。黃逸飛對男人的愛好知根知底,也就知道美女出馬一個頂仨的道理,他招聘那些業務員,完全是為了公司的利益,他把她們當作辛勤的小蜜蜂。問題是,情況往往是這樣,業務被拉進來了,人卻被拉走了。不過黃逸飛也想得通,走了張三有李四,這世界缺金子缺銀子,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滿大街都是。
對於決定離開公司的業務員,黃逸飛不僅不會扣一分錢的業務提成,還有可能請她們喝茶或者吃飯。這時的黃逸飛將會變成了一個沒有一絲一毫老板架子的人,他會向你大獻殷情,把你一股勁兒地往天上捧,還會跟你掏心掏肺地談社會談人生。
他的那些話,對於那些涉世未深,準備在這個紛繁複雜的社會裏大幹一場的青春少女來說,簡直字字珠璣。黃逸飛的口才是在大學的講台上操練出來的,他可以一邊跟你談人生哲理,一邊用流行段子插諢打科,他說話時麵無表情,但聲調抑揚頓挫,有一種繪聲繪色的效果。
黃逸飛有時候運氣好,原來的雇主雇員關係,會被他迅速巧妙地轉換成另外一種上下級關係。對於那些己經與客戶上過了床的小姑娘,黃逸飛象大哥哥一樣地給她們以忠告:商品社會的本質就是交換,男人向你索取時,你得鼓足了勇氣替自己開價,就是賣肉也得賣個好價錢。千萬不能太主動,女人太主動等於自貶身價。該說的話,一開始就要說清楚。如裏開始就不明不白,到頭來肯定是一本糊塗賬,最終吃虧的還是你。
比喻說,你可以給他當情人,但如果他是有家室的人,為了你們的關係能夠長治久安,第一,你必須事先就從他那兒得到一份實實在在的物資保證;第二,你必須隨時準備另外再找一個秘密情人,你隻有腳踩兩隻船,才能平息他戀家時你內心的妒嫉之心,也隻有這樣,他才不會讓你失望,你也才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公平。
黃逸飛說,你是從我公司出去的,你可以把這兒當成你的娘家,而我,就是你的親哥哥。親哥哥不會讓妹妹在外麵受委屈受欺負,為朋友我可以兩肋插刀,為了親妹妹,我可以插朋友兩刀。
黃逸飛向某個小姑娘灌輸這些思想的時候,那雙細長的眼睛會一眨不眨地望著眼前的人兒,盡可能地讓它閃爍著溫柔而清純的光芒。他的身體會微微向她傾斜,他的胳膊或者手會非常不經意地碰到她的身體,又馬上象魚一樣地遊開,但用不了多久,又會回遊過來,仿佛無意間身體總會發生偶爾的碰撞或磨擦。他的口頭語言和身體語言,,會很奇妙地讓兩個人挾裹著進入一個曖昧的氣場。
當小姑娘麵對有權有勢的男人的誘惑時,內心多少是有些掙紮的,太需要娘家人分享她的壓力了,這時便會很自然很輕意地相信黃逸飛,把他當成一個可以吐露心思的朋友和參謀。
黃逸飛對自己的感情把握得很準,對他來說,女孩子能夠喜歡多少就喜歡多少,但絕不會對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動真心。
喜歡是一種相對隨便的、輕鬆的感情,可以象胡椒麵似地任意揮灑,情呀愛的,就不一樣,那應該是一種靈與肉的交融,搞得不好就會傷筋動骨。而且,女人不生孩子或者不到三十歲,根本體會不到生活的酸甜苦辣,談得上什麼精神層麵的交流?跟那些毛都還沒長齊的雛兒談情說愛,不是浪費感情,就是把自己往弱智化方麵整,黃逸飛想起來都會覺得好笑。
黃逸飛自由慣了,也怕被人黏住不放。柳絮是最好的擋箭牌,她的大頭貼照片被他放置在錢包透明的夾層,一有機會就拿出來炫耀,所以,那些與他有關係的女孩子,事先都知道他有一個漂亮能幹氣質高雅的富婆太太。
黃逸飛當然不會說他跟自己老婆舉案齊眉或恩愛有加,否則,那不是太矯情了嗎?你有一個這樣的太太,還想到外麵去偷腥,你也太不是玩意兒了。黃逸飛隻誇柳絮有事業心,說她對掙錢有天然的愛好,簡直上了癮,搞得自己經常處於下崗狀態,他甚至給自己取了個綽號,叫黃元旦。什麼叫黃元旦?元旦不是一月一日嗎?這就是他跟老婆做愛的頻率,而他,是個雄性荷爾蒙分泌正常的男人,他是生意人,也算半個藝術家。搞廣告是需要創意的,沒有愛情,他從哪裏獲得藝術家的原始衝動和創作靈感呢?
就這樣,黃逸飛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因老婆性冷淡而被迫處於半饑餓狀態的可憐蟲。他當然不甘心於此,他認為做愛是快樂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自去找門路。那些早已和別的男人嚐過雲雨之情的小姑娘,會被黃逸飛的話逗樂,一些放得開的,甚至會揚起手來打他,或做把持不住狀,借勢往黃逸飛懷裏倒。
這會兒,黃逸飛跟剛辭職的業務員安琪就處在這種狀態。黃逸飛說他的廣告公司池塘太小了,而安琪就是一隻鳳凰。他沒有別的指望,就是希望飛出去的鳳凰能把公司當娘家。他說:“是人就要往高處走,是鳳凰就要攀高枝,這沒什麼說的,但你在攀高技之前,就要認準了,對方是不是高枝?靠不靠得住?”
安琪朝黃逸飛仰著臉,撲閃著自己那有著一雙明亮大眼睛的長長睫毛,問:“怎樣才能認得準呢?”
黃逸飛說:“如果要你把男人分成兩種類型,你怎麼分?”安琪嘟著嘴,想了想,終於搖了搖頭,說:“我很傻的,不知道該怎麼分。”
黃逸飛說:“對於女人來說,男人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可嫁的,另外一種是不可以嫁的。對於前麵一種人,你可以率性而為,盡可能表現你最真實的一麵,因為你可能要跟他生活一輩子,就沒必要偽裝。對於後麵一種人,你可以現實一點,完全沒有必要跟他講客氣。”
安琪低下頭,還把一根手指頭伸到嘴裏咬了咬,問:“怎麼叫不講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