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傷員(1 / 2)

入冬之後,天氣驟冷。近日陰雨連綿不斷,天空中成天都是陰雲密布,像是陣亡的兵卒陰魂不散。

李懷玖在玉涵眉的經心嗬護下撿回一條性命,不過他在床上躺了近一個月時間了,仍是動彈不得。他剛被玉涵眉接回來時,雙臂骨折,左腿有從膝蓋一直往上,有一條近一尺的傷口。皮肉翻卷,甚是嚇人。陳氏、陸兒、珠兒、點兒,沒一個讚成她養著一號傷兵的。又特別是陳氏和陸兒。李懷瑜和玉茹芬曾經對玉涵眉做過什麼,她們最清楚。李懷玖說倒底是李家人。而且,李懷瑜在玉茹芬懷有身孕的時候提出了休妻,玉涵眉早就不用顧及親戚之情了。

陳氏說:“姑娘,李家小郎雖然隻得十三歲,但也是男子!你這樣公然將一個男子養在帳中,你叫修將軍作何感想?”

陸兒說:“姑娘,李家與玉家雖是姻親。可李家大郎又何曾給你留半分顏麵?當初他吃著鍋裏看著碗裏,得了二姑娘又想娶你,還不惜把你和家主告到衙門裏去!就連二姑娘在鴻記都想將你踩在腳下踐踏一番。你又何顧念舊情呢?”

玉涵眉對於這類的話全都不作回應,隻是悉心照顧李懷玖。陳氏和陸兒有怨念,她就隻使喚珠兒和點兒。對上她這個倔脾氣,陳氏和陸兒隻有讓步的份兒。

卻說李懷玖雖然昏睡著,人卻不糊塗。下人的念叨他是聽得清清楚楚。玉涵眉對他的嗬護他也是心知肚明,隻是苦於口不能言。所以,當李懷玖終於緩過勁來,能夠睜眼開口時,他看著玉涵眉直掉淚。

他不過十三歲,與玉書文一般大小。他受了那麼重的傷,險些丟了性命也不曾哭過,現在卻淚流不止,一個勁兒地說著感激的話。玉涵眉是又愧又悔。前世,這個少年便是為數不多的,真心關心她的人之一!她一半是為了助他脫離困境,謀得一家老小的生活,一半是為了報複李懷瑜將他送上了戰場!如果李懷玖因此斷送了性命,或是落下什麼殘疾的話,玉涵眉是一輩子都不得安生的!所幸李懷玖年輕,又有玉涵眉精心的照拂,他恢複得極好。軍醫診斷他不會落下殘疾!

玉涵眉心中的內疚和不安李懷玖哪能明白呢?他當下便激動地要認下玉涵眉作姐姐。玉涵眉也是含淚應下了。比起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她更喜歡李懷玖。同時,玉涵眉也暗暗告誡自己,算計李懷瑜的同時,千萬不能再累及無辜了!

接連十多天的小雨不僅讓人精神萎靡,也給戰事帶來了阻礙。修揚與水煥在湖州展開了拉鋸戰,今天你過去二十裏,明天我追回三十裏……道路泥濘,天氣陰寒。雖是初冬,不少傷兵仍得了風寒。再加上傷愈後再次上陣的將士身體也受變天的影響。於是,雙方都沒有討到便宜。

這樣拖下去對修揚這邊是極不利的。水煥背後有天朝充盈的國庫為後盾,而修揚這邊,儲備的糧草已所剩無幾。將士們的冬衣尚沒有著落!玉涵眉有心幫襯,無奈戰事一起,歧州與這邊已斷了聯係,誰也不可能將她藏在歧州石灰窯中的米糧布帛運送過來!

這一仗打得極為艱辛。

事實證明,戰神修揚不是神,是人。因為他在連續激戰十餘天、又沒有良好的睡眠的情況下受傷了!

主帥受傷,王姓家臣領命,死守不攻,就地修生養息。

其實修揚受傷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兩軍交戰,刀箭無眼。他受過的傷不勝枚舉。每一次,他都是咬牙忍了。軍醫開下方子,他自行敷藥療傷。這一次是新傷舊痛一起逼上來了。舊傷讓他戰前便出現了發熱的征兆。新傷讓他失血過多,已是幾度昏迷!偏偏他又有不喜人觸碰的毛病。無論他神誌是否清醒,隻要有生人靠近,他都會不遺餘力地將人拍飛。軍醫受傷兩個,王姓家臣也有幾個被打。更糟糕的是,他每一次拍飛靠近他的人,都會拉裂傷口,引發新一輪的流血!

玉涵眉被心急如焚的王姓家臣帶到了修揚帳中。一見他渾身是血的模樣,玉涵眉嚇得掩嘴驚呼。那麼強悍的一個人,怎麼說倒下就倒下了呢?

王姓家臣幾近粗魯地將她推到修揚床前,喝令道:“姑娘快聽醫者指示,為將軍止血療傷!”

玉涵眉這才意識到情況的嚴重。修揚不喜人接近的事她是知道的。這個傻子,在她來之前不知道已流了多少血,白受了多少苦了!她的心也為之絞成一團。

但是,玉涵眉就是有這種本事,在越緊急的情況下,她反而會越冷靜。一來,她是知道修揚不會命絕於此的。二來,她已有過護理李懷玖的經驗了。一把銅剪經燒酒淋過後遞到她手中。她果斷地剪開了他背後的戰袍,露出入肉近兩寸的箭羽來。真讓人難以置信!他受了這麼重的傷,仍不肯讓外人靠近,而是拚著一口勁自己回到了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