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玖聽玉涵眉這般說,大有找到知音的感覺。這時窯內出的石灰石都給大的車主搶走了,他便與玉涵眉閑談起來。玉涵眉是越聽越氣憤。原來李懷瑜夫婦去了慶安後,非但沒有管過家裏老少的營生,還不時寫信回家要銀子。起初,李懷玖隻當他初到慶安為官,萬事需要打點,便將家中原本就不多的田產莊子給賣了湊銀子給他。後來,家中田產賣盡,家中僅存的一點拿得上台麵的細軟、擺件也給典當了。李懷玖修書告訴李懷瑜,家中再也拿不出銀子後,李懷瑜居然連信也沒再寫回家過了!
“家中老小都是怎麼過的?”玉涵眉聽得咬牙切齒。李懷瑜錦衣華服,招搖過市。玉茹芬穿金戴銀,與人鬼混!歧州的老弱婦孺竟然淪落到這般田地!
“家中哪還有老小?”李懷玖說到心酸處,眼圈紅了,卻又倔強地不讓眼淚流下來,“跟了李家多年的老仆被我遣散了。想他們為李家奔忙這些年,連個安家費李家也給不起。幾個姨娘無兒無女,也無處可去。她們在家中接些外間的針線活、浣衣的活計補貼家用。我聽說窯上雖苦,得銀卻也比城中的差事來得快,且是一天一結。所以我就來了。”
玉涵眉的心揪成一團。多爭氣的少年呐!她幾乎可以預見,幾年之後,李懷玖一定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丈夫!她沒有遇見他便罷了,讓她遇見他了,她就不能冷眼旁觀了!但是,要她拿銀子去補貼李家,她是萬萬做不出來的!因為隻要李懷瑜一旦得知歧州家中又有銀子了,一定又會編排出種種理由來討要!思忖片刻,她問:“懷玖是堂堂丈夫,豈能被困在歧州的小窯上?我有個好去處,不知你可願意去?皇上眼下命四殿下修定陵,我有個……老友在四殿下手下當差,你投奔他去必能有一番作為!”
李懷玖已是動心了,卻又猶豫道:“家中姨娘……懷玖還是不去了。著實放心不下家小!”
多有擔當的少年!比起李懷瑜來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玉涵眉讚許地點點頭,說:“李家舊宅雖是祖上傳下來的,但為了生計,賣了也罷!姨娘們靠著這些銀錢置套小宅子,過點清苦的日子,約摸也能熬到你出頭之日了!”
“宅子是祖上傳下來的,兄長他日回鄉看望家小,一定會怪罪的!”李懷玖不肯。
提到李懷瑜,玉涵眉有些沉不住氣了。她冷笑道:“看望家小?可能麼?你不是說過麼,得知家中無銀錢再給他了,他便連書信也沒有了。再說了,李老夫人故去,他在哪裏?李老夫人百期,他這個嫡出的孝子又在哪裏?老夫人屍骨未寒,便變賣她跟前的奴婢。有了這些事,他哪還有臉來指責你這個為家小吃盡苦頭的弟弟?”
李懷玖思忖著玉涵眉的話,倒沒注意到她的失態。負劍立於幾十步之遙的景旭卻是憑著習武之人敏銳的耳力將她的話聽得明明白白。他發現這個婦人越來越有意思了。
李懷玖沉吟片刻,果斷應下了:“大姑娘說的是!宅子就算我不賣,兄長遲早也會將它賣掉的!與其讓他夫婦揮霍掉,不如給姨娘們一條活路!”
當下,玉涵眉叫來江秀,如此這般地招呼了幾句。李懷玖便隻等著修揚的人來,隨運石灰的人去定陵了。
李懷玖看這架勢,方才明白歧州的大小窯主竟然是眼前這位弱不禁風的玉家大姑娘。而且聽她的口氣,她已和定陵那邊做上了生意。和皇家做生意,得是有多尊貴的身份才行呐!不過,從小受的教養讓他明白不該問的就千萬不問。他隻是躬身向玉涵眉行禮道謝:“大姑娘之恩懷玖銘記於心。李家負大姑娘良多……不過,所幸大姑娘沒陷進李家這個深淵。大姑娘在慶安或許見過我那不成器的兄嫂了。兄長虛榮浮誇,嫂嫂尖刻難纏,大姑娘一定受過他們的氣了。懷玖在這裏替他們向大姑娘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