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靈幽遠的琴音,足以讓人忘記暑熱,忘卻塵囂,隨著那一串串妙響足下生塵,直上雲霄,羽化成仙。
但真正有心思品味這琴音的又有幾人?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所有人的心都懸在了安瑤華陰晴莫測的臉上。
一曲終了,修揚虛虛地一抱拳,抱著琴飄然離去。誰都習慣了他這樣無禮。他的無禮全是安瑤華縱容出來的。
修揚離去後,全場一片死寂。在這片壓抑中,安瑤華開口了:“玉氏,本宮……”
話未說完,一個青衣少年匆匆奔來,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安瑤華忽地神彩飛揚,急急地站起身來準備迎出去。
一身黃色便服的王冠弘向她走來:“瑤華,朕來看你了。”
全場仆眾紛紛跪地叩拜。玉涵眉也跪伏在地。安瑤華作勢要跪,王冠弘將她扶住,親昵地說道:“瑤華,你我之間,何須講這些俗禮?”
王冠弘扶著安瑤華落座後,方才吩咐眾人平身。玉涵眉有些憐憫這個三十多歲的皇帝。他的帝位最多還能坐兩年了。他將死於自己的四皇子之手!
王冠弘一揚手,一個身材矮小的小黃門端著一隻烏黑錚亮的瓷壺奉上。“瑤華,宮中雖然設宴,但朕的心早就飛到沁心院了。朕最怕瑤華孤單,所以朕還是來了。這是西域進貢的葡萄酒,朕看你喜歡吃西域的葡萄,這酒你也一定喜歡。你嚐嚐!”
安瑤華一腔喜悅轉瞬便煙消雲散。又來了,他還是不死心呐!她嬌嗔道:“弘郎來看瑤華便已是我瑤華的天大福份了。隻是這三更半夜的,弘郎還得急著回宮,瑤華心有不忍呐!”
王冠弘麵上一僵,複又笑道:“瑤華總是報怨朕不肯留下來陪你。今夜如果你喝得完這壇酒,朕便不走了!”說罷,他親自為安瑤華斟上,又怕她不肯喝,“這酒可是極難得的。色如琥珀,味如蜜汁。據說是最最養顏的。隻願瑤華飲後永葆青春!”
安瑤華嫵媚地一笑,接過來一飲而盡。王冠弘滿意地盯著她,等她品鑒。哪知安瑤華神色古怪地皺皺眉,忽地轉身掩嘴狂嘔起來!
王冠弘麵露厭惡之色,卻又不得不好言相問。玉涵眉此時離得最近,隻得上前幫她拍背揉胸,又端起一杯清茶喂她。安瑤華初時以為隻是對那酒味不習慣,哪知什麼入口都吐。清茶,冰水,全都咽不下去!
王冠弘雖是皇帝,但他也是妃嬪眾多,兒女成群。安瑤華的表現觸動了他異常敏感的神經。他沉聲道:“快叫太醫速到沁心院!”
小黃門領命而去。安瑤華直起身來,虛弱地道:“不必!妾……妾,隻是偶感風寒……無大礙……”
玉涵眉的手被捏得生疼。她能從這隻手的顫抖隻感覺到安瑤華不肯見太醫。而曾為人婦,為人母的她也有了和王冠弘類似的懷疑,甚至比他還肯定。一個大膽的想法一閃而過。她從懷裏掏出一方白絹子輕拭安瑤華的鼻翼,清聲道:“皇上不必擔心。公主這是奈不住暑熱多吃了幾碗冰鎮酸梅湯。吐出來反而比鬱積在心裏好得多。”
絹子上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青梅味讓安瑤華心神漸寧。她貪婪地深吸兩口氣後,決色推開玉涵眉竭力站了起來。再次對上王冠弘的眼睛,她又是那個千嬌百媚的女子了。
“瑤華失態,讓弘郎見笑了!”安瑤華強壓住心中的惡心,端起酒壺,“弘郎說過我喝完這酒,你今夜便留下的。”
王冠弘忙奪過酒壺,說道:“瑤華還是靜養身子為好。天色不早了,朕還是回宮去吧。明兒一大早的早朝,那幫老家夥又要和朕說辯定陵修築一事。朕得想法子如何讓他們心服口服!”
安瑤華眼底的嘲弄一閃即逝,恭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