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談談四重證據法——以考證解決中共黨史上七個疑難問題為例(1)(1 / 3)

考證是解決難題寫出信史的基礎

曆史撰述,是過去的人和事的記錄,是對前人經驗教訓的總結,對社會發展規律的探索。實證,是曆史學最鮮明的學科特征之一,是還原曆史、總結經驗、探索規律的基礎。寫曆史要求用事實說話,講究言必有據,不說空話,不說假話。所謂“通儒之學,必自實事求是始”。寫曆史推崇秉筆直書,要求“實錄”,做到“不虛美,不隱惡”。這樣寫出來的曆史,才可能是“信史”。為達到這些要求,最重要的、基礎性的因素是全麵地、翔實地占有真實的史料。而為了確定史料的真實、可靠,破解曆史的疑案,就需要下工夫進行考證。做搜集證據、鑒別真偽、辨析關聯、解釋內涵等工作。做好這一重要而艱難的基礎工作,需要史學工作者具有史德、史學、史才、史識,需要史學工作者為此付出心血。

在中國古代史研究中,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學術界曾經出現過一股疑古思潮。顧頡剛先生的《古史辨》為其代表。其曆史貢獻是通過對史料的辨偽求真,摧毀偽古史係統,促成新古史學派的建立。但辨偽也有過頭之處,出現以真為偽的情況在所難免。在運用“層累地造成中國古史說”研究古史傳說還原為神話的過程中,認為夏代並不存在這一轟動一時又備受譏諷的觀點就是一例。魯迅在《故事新編》的《理水》(1935年11月作)中寫一個考古的學究鳥頭先生,考證出來“其實並沒有所謂禹,‘禹’是一條蟲”,就是影射諷刺顧先生的。王國維利用地下發掘出來的甲骨文,進行識讀,說明甲骨文上有多種寫法的夏字,記錄著夏代發生的事情;說明甲骨文的記錄和《史記·夏本紀》以及《尚書》、《孟子》等典籍上記載的夏禹治水事跡傳說的一致性。王國維把用地下新史料證實紙上舊史料的這種方法,稱為“二重證據法”。

在近現代史研究中,在中共黨史研究中,同樣會遇到若幹問題需要通過搜集史料,對其進行考證、考辨、考釋,以求得問題的解決。同古代史研究相比,運用的手段和方法,有其共通之處,也有其自身特點。

弄清曆史真相,需要多重證據

我從事黨史研究工作是從中共黨史人物張聞天研究開始的。涉及許多人和事,幾乎每走一步都離不開對史料的搜集與考證,體會到弄清曆史真相,需要多重證據。

人物研究一開始碰到的問題,就是這人叫什麼名字?何時何地出生?張聞天在高小讀書時的名冊上用的名字是“應皋”、“蔭皋”,1917年考入河海專門學校時才用“聞天”。張聞天這個名字,首見於1917年7月20日上海《申報》上登出的“上海錄取新生通告”上麵。這是怎麼一回事?訪問與張聞天同輩的人,他們說,張聞天的名字是塾師張柱唐起的,出自《詩經》。經查,《詩經·小雅》中的《鶴鳴》篇有雲:“鶴鳴九皋,聲聞於天。”可見應皋是名,聞天是字。後以字行世。張聞天的出生年月日怎麼又成了問題呢?他的生日是農曆八月初六,這一年是閏八月。這個八月初六是前八月還是後八月呢?誰也說不清楚。老人說,張聞天出生前一個月,其父將住房翻修了一次。翻修後,廳堂北牆中間的隔扇上刻有四首唐宋人的詩,落款為:“庚子巧秋中浣柱唐張國棟塗。”這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物證。庚子,公曆1900年;巧秋,農曆七月;中浣,中旬。可以確定:張宅翻修完成的時間是庚子年七月中旬。一個月後張聞天出生,當在前八月初六,公曆為1900年8月30日。可見,近現代史研究、中共黨史研究,不僅要利用人證之便,也需要依靠物證。

人物重要活動的經過,相對而言比較容易掌握一些。但具體的起訖時間,當事人也很難說得準確、確切,必須仰仗於曆史的記錄。例如:張聞天何時又是怎樣赴美國留學的?何時又是怎樣回國的?從《少年中國》第3卷第10期《少年中國學會消息》、《學生雜誌》第9卷第9號《最近出洋的學生》、1922年9月22日上海《時報》刊載的《太平洋上月出口船舶》以及8月20日上海《民國日報·覺悟》刊載的張聞天的詩《別》可知,張聞天是1922年8月20日從上海乘“南京號”遠洋輪前往美國舊金山的。張聞天到達舊金山後,“美洲中國文化同盟”於1922年9月23日下午在唐人街杏花樓舉行了一個歡迎茶話會,消息《文化同盟茶會記》刊登在第二天《大同晨報》的“本埠新聞”欄。在張聞天1923年11月給胞弟張健爾的信中說,“我大約今年年底就想回國”。此信由張健爾錄入他寫的《落日》一文,發表於《民國日報·覺悟》1923年12月2日。離開舊金山的確切時間,從他的朋友孟壽椿送給他的一本《十九世紀文學史》扉頁題字可知:“敬贈聞天兄以為金門之別的紀念壽椿一九二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輪船在太平洋上航行半個多月,到達上海的時間在1924年1月20日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