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昆侖山脈,終年千雪寒封,日照極短,積雪尚未消融之際,便被風吹凍成冰霜,極少古壑蒼鷹飛過,也耐不住這月冷風清之寒,放眼望去一片沉寂,隻當是風飛冰寒光顧的荒蕪人煙之地。
忽聽得一陣清脆笛聲,聲音伴著寒風劃過重峰冰川之後,又似墜落到冰鏡山巒一樣,清揚婉抑地錯落而下,短暫蕭瑟而急促。蒼鷹敏銳地捕捉到這種聲音後,揮著翅膀向那聲源處疾行掠去,俯視著這片白茫茫的世界,忽地瞳孔緊劇一縮,像是發現什麼似的,高聲亢鳴。
隻見一身獸皮作衣,頭戴貂帽的少年,年紀約在十五六歲上下,麵目清秀,孤零零地坐在一座雪墳之上,正握著一支短笛在吹奏,樣子似初學者一般,由於氣息不足,音調自然也不和曲韻,卻非要吹奏得盡興為止。
那少年見蒼鷹劃空而過,便停了下來,向那蒼鷹大喊道:“蛋清,蛋清!”那蒼鷹似聽懂了一般,俯身滑落,竟乖乖地落到了那少年身旁的孤墳上。
少年將短笛別在腰間,從厚重的皮衣內拿出一團包裹,打開包裹後,竟是一團風幹的兔肉。
“蛋清,來給你雪兔肉吃!”那少年伸手將兔肉遞了過去,笑著說道。
蒼鷹這次聽得分明,撲扇著青灰色的翅膀去叨那少年手中的兔肉,吃的滿是歡喜。
不消片刻一團兔肉已經被這隻蒼鷹吃掉大半,那少年見狀用手阻攔地說道:“好了蛋清,你最貪吃,少吃些,留些給蛋黃!”
這青色蒼鷹又似通靈一般,停住了嘴巴,然後朝天吼叫,不過一柱焚香時間,一隻如同黃金潑羽的大鷹,在空中盤旋了兩圈後,也俯身滑落過來。
原來這對蒼鷹一雄一雌,一青一黃,那少年常常來此攜帶兔肉喂這對蒼鷹,久之便相互熟悉,這少年也為這對蒼鷹起了蛋清、蛋黃兩個名字。
“蛋黃!來吃兔肉!”那少年將肉撕開,一塊一塊地拋向空中,那黃鷹撲展翅膀,騰空去食,翅膀勁動有力,禦風騰挪自然自得。
那少年見狀,又笑著讚道:“蛋黃!你的傷勢如今已經好多了,外公的療傷手法確實厲害!”那黃鷹也似感謝一般,聲嘯空雲。
片刻間,所帶之肉已是空空如也,那少年俯身折好包裹,塞入懷中,抬頭向空中黃鷹喊道:“蛋黃!沒有了!都怪蛋清吃的太多……”說道這裏,那少年下意識地回頭望著那隻青色蒼鷹,卻見那隻青色蒼鷹在孤墳旁邊亂飛,那少年臉色忽地一變,邊跑邊吼道:“蛋清!別在娘的墳上亂啄!”
跑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臉色突然由怒轉喜,吃驚的大聲叫道:“花?是梅花!”
叫罷,也不顧了雙鷹,轉身就跑,冰雪路滑,那少年重重地跌了一跤,又急忙地爬了起來,抖掉衣上的殘雪,比起心中的驚喜,這點疼痛似乎並不算什麼。
一間破舊木屋被冰雪蓋的嚴密,若不見縷縷灶煙,怎會知曉這廣袤冰雪之中會有人居住。
一位白發瘦弱老者正坐在屋內木床之上縫補獸皮,床下一團微微篝火暖了冰封寒冷的屋內之氣,但見那老者針腳細膩,縫補嚴密,手法不遜於居家婦女。隻是忽聽得屋外有腳步之聲忙亂,那白發老者便放下手中針線,起身挪門而出,見到跑來之人,便叫道:“別跑!雪滑!”
跑過來的正是那喂鷹的少年,滿臉驚喜地向那老者喊道:“外公!外公!”
外公急步迎上前去,關心地問道:“怎麼了,岩兒?怎麼這樣慌慌張張?”
岩兒見外公近前,急忙拉住外公的手,使勁搖道:“外公!花!有花!”
“這冰封千裏的,哪有什麼花開?”外公疑惑地說道。
岩兒一臉堅定地說道:“有花,是梅花,正開在娘的墳上。”說完便使勁拉著外公厚重的手,試圖非要拉過去看個明白似的。
外公拗不過這少年,便跟著他走了過去,那對蒼鷹也似高興般地嘶聲盤旋。
行約一裏雪道之後,那少年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麵前依舊隻是一座孤冷冷的墳墓,除了被那對蒼鷹踩踏過的雪痕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岩兒不解地自語道:“梅花呢?剛才還開在這裏!我親眼看到的,剛才蛋清還在啄它來著。”
此時外公走到了墳前,用手一麵拔開墓碑上的積雪,一麵笑道:“我就說嘛,這裏寒雪冰霜的,怎麼會有花開呢!”
岩兒也是覺得奇怪,卻不死心,圍著墳前摸來尋去地用心找著。
外公見他這樣也沒責怪,依舊撥動墳雪,那墓碑上的墨紅的朱字慢慢露出,上麵寫道:“愛女武心藍之墓”
那外公用手輕撫著女兒的碑文,似有感慨地說道:“你瞧這岩兒!跟你一樣的調皮勁兒。”說話間心中一酸,強忍著淚水又繼續說道:“這些時日風雪來的不尋常,我已有多日沒來看你了,倒是岩兒心細,知道你喜歡笛聲,便嚷著要學,我用雪竹給他做了一根短笛,便教了他學笛,這不自顧自地吹的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