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的激情來了,可以下起傾盆大雨。雨的激情來了,可以下得遍地汪洋。風的激情來了,可以吹得浩浩蕩蕩,摧枯拉朽。雷的激情來了,可以炸得滿世界隆隆作響。
人的激情上來了會怎麼樣呢?或開懷大笑,或暴跳如雷,或引吭高歌,或痛哭失聲,或舉杯邀明月,或仰天嘯長空。激情,是一種激動的感情,強烈的感情,也是一種深刻的感情。
我以為陳小雷就是一個富有激情的人。一個人的性情會有多重性,就我對小雷的印象而言,我堅持認為,翻滾的激情是小雷性情中重要的、突出的一重。
我和小雷曾長期在煤炭係統工作,並一起供職於煤炭報社多年,與小雷接觸和交往的機會多一些,知道小雷的激情如含有鬆油的幹柴,如燃點極低的優質煤炭,一經點燃,即熊熊燃燒。有時點燃他激情的是酒。小雷喝酒從不捏著端著,一喝就很幹脆,很痛快。幾杯酒下肚,小雷的話就多起來了,嗓門也大起來了,滿場子都能聽到他的聲音,稱得上熱血沸騰,激情四溢。1996年春,我們去揚州參加一個創作會議,回頭小雷寄給我一張照片。照片是在酒桌上照的,小雷夾在我和孫少山中間,他彎著腰,伸著腦袋,雙臂分別攬著我和孫少山的肩。好笑的是小雷的臉,他的臉超乎想象的紅,紅得像塗了一層油彩,又像一盞發亮的小燈籠,和平日的小雷判若兩人。有時點燃他激情的是漂亮姑娘。有一次去新疆,途中小憩時,他眼睛一亮,被葡萄架下一個美麗的維吾爾姑娘給吸引住了,姑娘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讓小雷血流加快,有些不能自已。他拿起相機,對人家左照右照不算,還熱情地跟人家交談,並留下了姑娘的聯係地址。我那時還在煤炭報副刊當編輯,小雷很快給我寫來了一篇散文,題目是《哦,奧依古麗》。在散文中,小雷對奧依古麗純真的美極盡讚歎之能事,還對人家對外麵世界的向往表達了深切的同情和理解。有時點燃他激情的是大自然的景觀。漫天大雪,濤濤林海,茫茫草原,靜靜的月夜,都能使小雷頃刻間心潮澎湃。當然,更多的激起小雷感情波瀾的還是當今的一些社會現象,這些現象有正麵的,也有負麵的。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末和新世紀初,是全國煤礦較為困難的時期,好多礦工的生活難以為繼。小雷每每跟我談起困難礦工家庭生活的一些細節,都情緒激動,以致眼眶裏盈滿淚水。他曾經邀我到吉林的一些煤礦去看看,反映一下礦工艱難的生存狀態。因我到更為困難的陝西蒲白煤礦去了,就沒有到吉林和小雷一塊兒下煤礦采訪。這是我的一件憾事。
像小雷這樣激情充沛的人,合該去當詩人,當歌唱家,當作家,不然的話,他滿腹的情感怎麼抒發?湧動的激情怎樣宣泄?幸好,小雷拿起了筆,早就拿起了筆,做好本職工作之餘,他寫詩,寫電視劇,寫散文,也寫小說。他已經出過一本散文集《生活的位置》,我給他作序的這本書是他的第二部作品集,叫《生命的河流》。我說了小雷是個富有激情的人,這在他的作品集裏可以得到充分印證,我甚至可以作出這樣的判斷,小雷的每一篇作品都是有感而發,都是激情使然,都有著飽滿充盈的真情含量。如《吹口琴的鐵匠和他的俄羅斯母親》這篇作品,是記述他少年時代所目睹的一些往人往事。在大興安嶺一個大雪紛飛的聖誕節之夜,爸爸帶他到大個子鐵匠夏大爺家參加酒會。鐵匠的母親是一位藍眼睛的、七十多歲的俄羅斯老太太,人稱夏奶奶。酒會進入高潮之際,隨著鐵匠的口琴響起歡快、優美的旋律,夏奶奶一撩她的紫紅色長裙,來到場地中央,接著一個瀟灑的亮相,便挺胸展臂,輕盈地舞動起來。激情在閃光,生命在張揚,青春和活力似乎又回到夏奶奶身上,她舞得越來越快,把裙子旋轉得像盛開的花朵。此時,夏奶奶的中國兒子夏大爺也吹著口琴跳到場地中央,手拉母親共同舞蹈。被熱烈氣氛所感染的人們無不欣喜若狂,一起拍手敲碟打著節拍,喊著叫著為夏家母子歡呼雀躍。可以想見,在偏僻的小山村,那年才十來歲的小雷被那一幕高興壞了,也感動壞了,以致事過多年敘述起來仍如身臨其境,如見其形,如聞其聲。小雷承認,夏大爺和他的俄羅斯母親那最為人性化的生命的輝煌一瞬,對他後來樂觀麵對人生有很大影響,並對他的性格形成起到了一定的“點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