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乘坐的裝有鐵柵欄的觀光車在某個站點停下,馬上會有一些人跑過來,向我們推銷他們的木雕工藝品。那些人有男有女,有年輕人,也有上歲數的老人。他們都在車窗外的雨地裏站著,連一個打傘的人都沒有。潔淨的雨滴從高空灑下來,淋濕了他們絨絨的頭發,淋濕了他們的衣服,他們從從容容,似乎一點兒都不介意。我想,他們大概還保留著先民的習慣,作為自然的子民,仍和雨水保持著親密的關係,而不願與雨水相隔離。
在遼闊的野生動物保護區,那些野生動物對雨水的感情更不用說了。成群的羚羊、大象、野牛、獅子、斑馬、角馬、長頸鹿,還有禿鷲、珍珠雞、黃冠鶴等等,雨水使它們如獲甘霖,如飲瓊漿,無不如癡如醉,思緒綿長。你看那成百上千隻美麗的黑斑鄧羚站在一起,黃白相間的尾巴搖得像花兒一樣,誰說它們不是在對雨水舉行感恩的儀式呢?有雨水,才會有濕地,有青草,有泉水。雨水是生命的源泉,也是一切生物生生不息的保障啊!
我們是打傘的。我們把精製的折疊雨傘從地球的中部帶到了地球的南端。從車裏一走下來,我們就把傘打開了,雨點兒很難落在我們身上。有一天,我們住進馬賽馬拉原始森林內的一座座尖頂的房子裏。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彩虹出來了,雨還在下著。我們去餐廳用早餐時,石板鋪成的小徑雖然離餐廳不遠,但我們人人手裏都舉著一把傘。餐廳周圍活動著不少猴子,它們在樹上輕捷地攀援,尾隨著我們。我們在地上走,它們等於在樹上走。據說猴子的大腦與人類最為接近,但不打傘的猴子對我們的打傘行為似有些不解,它們仿佛在問:你們拿的是什麼玩意兒?你們把臉遮起來幹什麼?
回想起小時候,在老家農村,我也從來不打傘。那時,打傘是奢侈品,我們家不趁一把傘。夏天的午後,我們在水塘裏撲騰。天忽地下起了大雨,雨下得像瓢潑一樣,在塘麵上激起根根水柱。光著肚子的我們一點兒都不驚慌,該潛水,還潛水;該打水仗,還繼續打水仗,似乎比不下雨時玩兒得還快樂。在大雨如注的日子,我和小夥伴們偶爾也會采一枝大片的桐葉或蓮葉頂在頭上。那不是為了避雨,是覺得好玩兒,是一種雨中的遊戲。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打起了雨傘。一下雨,我便用傘頂的一塊塑料布或尼龍布把自己和雨隔開。我們家多種花色的傘有好多把。然而,下雨的日子似乎越來越少了,雨傘好長時間都派不上用場。如果再下雨,我不準備打雨傘了,隻管到雨地裏走一走。不就是把頭發和衣服淋濕嘛,怕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