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得從我還工作時說起。我原本是北方某地級市精神病院的一名醫生,已經工作了六年,收入生活都挺穩當的,日子過得不好不好。結果一年前我所在的科室裏換了一位新的主任,並帶來了他的舊部,原科室的醫生就剩下我一個。開始我沒什麼感覺,後來發現那主任特別看不上我,自然而然,他的舊部對我也是帶搭不理。時間一長,我就覺得自己與人格格不入,和誰都處不來。這種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重。我期望能改變自己的人際關係,開始努力做了一些嚐試。試著給主任送點東西,中午給大夥訂個飯啥的。但那沒有用,沒人領情。新主任似乎想找一個人做參照係:通過疏遠我顯示出他對舊部的好來,非得分出親疏遠近。時間過去了幾個月,周圍的人越發的開始排擠我。到後來,我幾乎仇視所有的同事,連原本在就在一起共事的護士也仇視。這種仇視逐漸的泛化,我開始覺得有人背後講究我。看誰都想整我。這有點諷刺,我本人是一名精神科大夫,可卻漸漸的出現了類似關係妄想的精神症狀。幸虧我還有一定的批判性,知道人人都整我的想法顯然是病態。可是科室的氛圍還是那樣,我的心情始終是那麼糟糕,那種仇視也越來越嚴重。我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最後實在不行了給家裏人打電話,問問他們有沒有認識人,給我調一個科室。我爸費了老大勁找到一個人。結果酒桌上那人特意把我叫過去說:現在學醫的找工作費解。那崗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換個科室啥的特費勁,不少人都花完錢了等著往裏塞呢。而且,人家主任之間肯定比你一個小大夫熟,新科室的主任就能對你好了?那不傷你現在主任的麵子麼?他願意得罪一和他平級的主任還是手下的小大夫?我沒轍了,隻能這麼忍著,心情鬱悶難當。過了一段時間,我爸一看不行,就說:肖為啊,調科室這事兒咱家這能力真辦不到。但你也得看看自己,反思一下。你呀,太木,別人不跟你說話,你就不和別人說話。地球還能圍著咱們轉麼?要不怎麼29了,連個女朋友都沒處過。我說:那打小我這這樣。也不能一天兩天就、、、、、、我爸說:這麼地吧!你不是自己一個人擱單位附近租房子住麼?你找個人合租,平時有個人說說話,看看咋樣。於是,我從農村回來時,就找到小區的張大爺——這人兼職幹房產中介,相當能張羅事兒。和他說了想合租房子的事兒。張大爺看了我一眼,搖搖頭道:“肖為,電影看多了吧。想找個女孩兒合租?順便搞對象?”我說不是:一個人悶,房租也貴,好幾百,想找個男的合租。張大爺點頭,自語:那還靠譜。哎,精神病院大夫,一個月掙四五千還嫌幾百塊的房租貴。和張大爺說完這事兒第三天,就有個中年人來尋求合租。這人年紀四十上下,臉上留著胡子,個子很高,言語間隱隱藏著一股豪氣。不知為啥,我總覺得他有那麼點“虯髯客”的風采。我們交談了倆句,沒幾分鍾就達成了一致。那中年人便搬過來與我合租。他姓馬,叫馬向北,在附近的一個小區裏做水電工。每天早上不到八點出去,五點下班,作息時間和我差不多。一起住了幾天後,我倆熟了,我就喊那中年人馬哥。我們常常在晚上一起看看電視,聊聊天。這馬哥為人的確豪爽,沒事兒整點啤酒熟食啥的請我吃,這麼一吃一喝,我起碼不在單位的時候都挺開心的。也就不合計換科室的事兒了。
沒想到我不惹事兒,事兒卻來找我。一天,主任突然把我到他辦公室,一開始和顏悅色問我是不是對他有意見。我當然不能說有。然後主任問了我工作上的做的怎麼樣?我說還行,患者都沒啥事。(就是病情穩定的意思。)主任的語速一點一點加快,說什麼叫還行。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我趕緊說:挺好。我工作的挺好。主任道:挺好?來來來,我問問你哪兒好了。患者沒事兒就好?患者還能沒事兒,沒事他們來這兒住院幹什麼?然後他眼睛一立,開始數落我。一口氣問了許多細節,院內十四項核心製度你背了麼?那老太太,六十多那個,幻聽那麼重不給加藥?你每天查房才多長時間,你都查體了麼?那個誰誰誰,都衰退了,你怎麼還給診斷偏執型精神分裂症?怎麼不修改診斷?(讀者朋友不用在乎以上的細節,當年我主任問的那些問題好比文言文裏“爾”和“汝”在用法上的區別。)我開口解釋,但他根本就不讓我說一句完整的話。意識到主任不是真心談工作,隻是來訓斥我的,我隻好低頭不吱聲。主任又問我。肖為,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我說沒有啊,主任。沒意見就好好幹。主任竟然猛地一拍桌子,然後厲聲道:別一天羊了二怔的心沒放工作上,傻了吧唧工作一點都不嚴肅。我點頭,該說重點了吧?你訓我一通兒,怎麼改,或者我真正那兒惹你生氣你得說一聲吧。不想主任道:你回去吧,好好反思反思。那個,主任。我怯怯地問:我反思啥樣,我得怎麼改正、、、主任一聲冷笑:我白說啦。平時嚴肅點,別傻了吧唧樂,樂什麼樂你,工作上點心。我艸******。這他媽古代皇上那出兒啊,把你發配了,流放了,你還得苦苦哈哈地,讓他看樂子。一旦像司馬遷他侄子楊惲似得把自個鼓搗的樂嗬一點。直接叫過來一度侮辱。那一天,我隱隱有了辭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