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的嘴角又勾起來,帶著一絲陰謀得逞後的歡悅,卻又強自壓抑著不想表現出來讓人發現:“劉家的阿貓阿狗,想與誰便與誰。梅花莊那,你就別想再去了。
劉家乃梧桐大戶,怎能把個生於毒日的丫鬟,送給親戚家做正頭娘子呢?
哪怕那親戚家門戶再小,也不當如此,顯得過於生分了不是。就你這個狐媚模樣,待你家二爺不稀罕了,多賣幾兩銀子打發了也極為劃算得很……”
豆娘渾身冰寒,一顆心頓時隻覺如落入冰窖般,萬念俱灰。豆娘啊,上輩子,你究竟造了多大的惡?……
看著豆娘似是慘笑的臉,王氏難掩得意,說道:“你這一趟去了七年,也已經見識過窮門小戶過的日子了罷。
領略了冬日無碳隻能用秸稈燒炕的寒冷,穿的衣服補丁摞著補丁子,吃了上頓沒下頓,窗戶上常年糊的都是一捅就破的窗戶紙。
這些經曆,也算是收獲頗豐了。別以為曆險一次,又被接回來了,就當自己也成了那上了台盤的和尚..”
豆娘心中凝著冷笑。她就知道,王氏叫自己回來,怎麼會是想自己呢,自己哪會有那般的好命。
她想起章婆婆,她想起王誠,今生,還有機會再見嗎?
(四)
燭光下,豆娘的神識早已不知飄到哪裏,眼睛朦朧而迷離。
劉程看著這具似乎沒有靈魂的美麗軀殼,原本還嫌母親話多難聽強自忍耐著,現在卻恨恨的想,她必是又想那小子了。
王氏終於“咚”的一聲,將茶盞重重擱到桌子上:“好了,你今日便隨程兒回流雲院吧,一切聽他安排就是。
不過,你且給我聽真,別過逾了,你隻是個丫鬟,頂著個義女的名頭而已。記著,即使是義女,一樣可以打你賣你發落你……”
劉程知道,這是提醒自己,若他再胡鬧不檢點,豆娘也可以像那幾個丫鬟一樣,被發賣出劉府,永無蹤跡,忙陪著笑道:“母親,哪裏會呢,再不會了。”
身邊那幾個丫鬟都已經換成了王氏心腹,他可不敢再掉以輕心。
王氏揮手:“下去吧,以後沒事時,我也不想看見你,你自隨他使喚去,殺了剮了都與我無關。”
形同行屍,無情無緒的豆娘,微微施禮後,跟著劉程退出了王氏住的暮雲齋。
劉程的四個丫鬟早候在那裏。因為不下雨了,先前備著的油傘都多餘的拿在手中。
劉程前麵不緊不慢走著,豆娘靜靜跟在後麵,往流雲院而來。走到流雲院外那片樹林,劉程駐足回頭看她:“你可還記得這裏?”
雨已經停了好一會子,秋夜的涼風吹動,身上的濕衣冰冷,豆娘沒有說話,隻把頭輕輕垂下。
這裏的一切她都記得,七年之前,就是在這裏,給娘燒紙時遇到劉嵐,七年過去了,再無聯係。
如今已經物是人非,回來又如何,他已經不在了,豆娘也不是幼年時的豆娘。
劉程見她不吱聲也不看他,寒著臉冷冷一甩袖,率先踏階而上進了流雲院。
身後跟著的桂園桂花幾個,看了看發呆愣神的豆娘,也魚貫而入走了。豆娘遲遲緩緩,依舊安靜地綴在眾人身後,不緊不慢。
劉程還住在正屋東間,豆娘跟著眾人走了進來。丫鬟們伺候劉程洗漱寬衣等等,忙忙碌碌,沒人管她也沒人理她。
劉程躺倒在床上準備睡覺的時候,才看了一眼,一動不動低首垂睫如木樁的豆娘,冷聲皺眉,似非常生氣地說道:“誰讓你進屋子裏來了,當自己是什麼人哪,出去到院子裏站著去,看到你,我就心煩。”
秋深夜冷,濕衣冰寒,一個人靜立在這似曾熟悉的庭院中,豆娘笑了,如果能像娘親一樣永遠離開就好了。
娘親如果見到自己,也許會高興吧。還有,聽說,與自己一母同胞的,還有一個好美的姐姐和三個哥哥呢。
是啊,他們都走了,所以才會剩下自己孤零零一個,在這個寒冷的人世間受苦受難受折磨,為什麼不去找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