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五皇子被封太子,昔日的五皇子妃楚氏已然成了太子妃。原本的皇子側妃陸氏依舊為太子側妃,但另一位側妃娘娘王氏由於王家的關係被牽連,當時雖未被判死,卻打入了冷宮。可即使是這樣,入冷宮後不過幾日就病疫。
連珻由原來的皇子貴嬪升為太子側妃。
此時招連瑤入宮,她心裏還是比較納悶的。因為自連珻被提為太子側妃之後,連家的人三番兩次想進宮探望,卻一直被她拒絕。
她想到了步一群的身份,想到了之前連珻對自己說警惕楚韶華的話,想到了二皇子與五皇子花心思在乾梓侯府調查的事。
此時雖然二皇子被囚禁在南苑別宮,但皇家的事情,連瑤也能猜測出幾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如五皇子側妃王氏,不過是一介婦人都難逃厄運。
如今的太子姬冽,讓她根本不能相信就是當初她在普佛寺裏遇見的那個少年子彥。
成皇後一案被翻案,步一群身份雖還未被公開,但連瑤並不覺得就沒有人知道。
她怕,怕步一群成為太子的下一個目標。
再者,成皇後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但是幾個月來,聖上並沒有對步一群做任何安排。連瑤心裏已經大致有了個底,步一群怕是要一直頂著步家三少爺的身份活下去了。
如今,太子之位已定,若是跑出來一個正宮嫡出的大皇子,少不了又會掀起一段朝堂風波。
所以,就是聖上有這個心,但為了江山社稷的安穩也不會認步一群的。不然身份一旦公開,置乾梓侯府於何地,又置成家於何地?而後太子即位,他會怎麼對付一個有戰功的親王?
這些,她早就想明白了。
因而,她越發的不想在繼續留在京城。乾梓侯府裏的是是非非,爭鬥永遠不會停止。林氏的為人,她也算是看清楚了。連璐的事情,在她心裏一直是個疙瘩。可雖然懷疑,卻沒有證據。
再者,人死如燈滅。現在究個所以然出來,還有什麼意思?
姬氏那邊,衛氏那裏……她突然覺得很累。
於是,如今的她,一直閉門不出,也懶得出去交涉各房裏的事。
或許從連家到步家,再到後來家中各個姐妹出嫁後的情況。看慣了宅門裏的爭鬥,有時候連瑤突然覺得什麼都沒意思,也提不起勁來。
說到勁,最近的她總是昏昏欲睡,人也懶得動。今日要不是宮中來人,若是平常人相邀,她肯定是要推掉的。
帶著滿心恐慌,連瑤跟著宮人進了太子宮。東轉西繞,帶路的公公將她引至一處偏殿,金碧輝煌的奢華布置,目光觸及的都是陌生冰冷的氣息。才剛走至中央,那帶路的太監轉身對著連瑤恭敬道:“還請夫人在此等候。”
連瑤微微頷首。對方見了,這才恭敬地後退出殿,並關上了大門。
四下無聲,靜靜地讓連瑤身上所有的神經都繃直了,左右望著各處。隻見殿內垂幔層層,此時宮殿的大門及四下的窗戶都關的嚴嚴實實,可垂幔卻無風自起。
連珻會在這裏見自己?
這次進宮的感覺與心境都讓她覺得與以往很是不同,可連瑤故作冷靜,老老實實地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但見還是沒有人出現。連瑤越發的顯得不安、難耐。
又過了一會,連瑤都覺得腳酸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
笛聲很熟悉,是她以前所聽過的。
相思引。
她自是明白這笛聲出自誰口,但腳下依然躊躇,她要過去嗎?
這一瞬,她突然似是想明白了。這次連珻相邀自己怕隻是個幌子,是他借了她的名吧?
現在再見,又有何意思?雖然連瑤曾經真的覺得,子彥是個可以做個知己的人。因為,他們之間,曾經有過那般無所顧忌、展露過彼此最真的一麵。
一種僅是陌生人之間才會有的真誠,與風月無關。
轉身,往回走至殿門口,想拉開門卻發現打不開,用力晃了晃,依舊不行。看來是上了鎖,連瑤心下無奈,重新轉過身子,按著笛聲的方向往西過去,卻見穿過殿堂,後麵有個小小的半圓拱形門,直接通到一處小院。
男子一身明黃的華服,頭發束起,帶著金珠鑲翠的玉冠,身子站得直挺挺的,麵朝東方,似是吹得無比認真。
連瑤站在半圓門下,等他吹完一曲才走下台階。
“臣婦見過太子殿下。”
子彥將笛子收在身後,轉過身看著正對著自己彎身屈膝的連瑤,左手微微一抬,笑道:“起來吧。”
連瑤站直身子,抬眼便發現他含笑地望著自己,低頭隻道:“臣婦是聽了側妃娘娘召見才進宮的,不曉卻幹擾了太子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似是對連瑤一張口就提起連珻並且急於想要撇開關係的反應很不滿,難得見上一麵,她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子彥眉頭微微蹙起,往前一步道:“是我找你。”
是我找你。
多麼直接,雖然早就明白,但連瑤心中還是有些慌亂。
他用的是我,不是本宮、也不是本太子。
子彥就站在麵前,可連瑤無法忽視他太子的身份。縱使他想以友待她,但自己怎麼以上犯下、不顧尊卑?
“不知殿下找臣婦,有何吩咐?”連瑤依照很死板地開口,說話間都小心翼翼的。
子彥自嘲道:“你偏要這麼跟我說話嗎?”
人跟著往前一步,連瑤卻立即往後退了一步,似是受了他無比大的壓力。
“殿下身份高貴,臣婦不敢冒犯。”連瑤恭恭敬敬疏遠地道。
子彥怒極反笑,自語道:“你和他們到底還是一樣。”說著望向旁邊正飄下落葉大樹,似是極其沮喪。
連瑤當然聽的懂他話中的意思,但是懂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眼前的這個少年,能將王家的勢力連根拔起,能在眾多皇子中脫穎而出獲得聖寵,能將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二皇子打敗,心計手段定是不容小覷。伴君如伴虎,對於這位未來的天子,縱使是私下裏,她還是不敢以平常人待之。
這麼想著,可連瑤卻還是忍不住道:“殿下如此身份,當然與世人不同。”
位高權重者,孤家寡人也。
這個道理,子彥又何嚐不懂,轉過身看著連瑤,含笑問道:“你可願意?”
“啊?”聽不懂子彥的話,連瑤驚詫道。
子彥像是極有耐心,重複又道:“當初我的問題,你可願意?”
連瑤滿心疑惑,什麼問題?他何曾問過自己什麼問題?搖搖頭表示不解,但看在子彥眼中儼然成了毫不猶豫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