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紅衣,躺在雪地裏,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灑落,仿佛在為她的離去,舞著一曲離殤。“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是他第一次見她便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在昏沉的記憶裏,總有這麼一個偉岸的身影,一張溫柔善良的麵孔,每每看到他的笑靨,心裏就暖暖的。遠處傳來悠揚的古琴聲,在幽幽的雪地裏,她仿佛聽到了宿命……
更奕四年,乞伏宇稱帝,平三藩,滅六國,建立天下唯其而尊的封建國家,世人稱之為南涼王。而乞伏家族的一方雄起,將這片大陸分為了三塊,南涼,西楚,北燕。自古稱王者,無不心狠手辣,淩厲無比,千古則如是。
“多謝古先生,您的大恩大德,瑟舞和娘親無以為報,妾身願終身為奴為婢,侍候先生。”一位衣衫襤褸的二八女子,哭的梨花帶雨,髒兮兮的臉,卻猶能看出姿色之媚人。“姑娘客氣,見姑娘被黑衣人追殺,古某憐香惜玉,隻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無需言謝。”古翰帥氣一甩,將折扇收回,一雙劍眉星目顯露無遺。他彎身作揖,袖口間不經意露出了一塊檀木腰牌。“先生”瑟舞姑娘見古翰腰牌掉落,連忙撿起給他,可隻見上麵刻著“璿璣”二字,淚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古翰。“鄙人出自璿璣台。”古翰的臉上掛著溫柔微笑介紹道。“璿璣台——”女子臉上出現了一抹憂傷的神色,談談的說:“那不是都城最大的賭樓嗎?”其實,說是賭樓,更準確的應該是賭坊和青樓的綜合場所。那裏魚龍混雜,許多政客貴族閑暇時都會朝裏大把的撒銀子。“是,”古翰整理著袖口,眼底露出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意說:“姑娘說笑了,古某本就是風流浪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那先生又為何不肯收了妾身?”瑟舞繼而追問。古翰笑而不答,轉而向那女子作揖告辭。
市場上人聲鼎沸,賣菜的小販,操肉的屠夫,叫聲此起彼伏。一抹清亮的身影,出現在平城最高的賭樓上,古翰左摟右抱,坐在莊家的位子上,將桌上堆得高高的金塊推倒,接而用扇子抵住那瑟瑟發抖的地主的下巴,冷冽的氣息撲麵而來。此時他的眼中消去了剛才的溫柔,鬼魅的聲調響起:“怎麼,杜老板,敢玩兒嗎?”“有什麼不敢的,富貴險中求!”富商橫下心,從懷裏掏出一疊地契,狠狠壓在賭桌上。“好,杜老板好膽氣!”古翰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險詐。一會兒,小廝叫到:“古先生三個六,杜老板兩個六,一個五,古先生勝。”“承讓。”古翰恭敬地躬身作揖,後揚長而去。
“你有必要做得那麼絕嗎?”一女子身著紅衣,腰若無骨,鳳眼迷離的掀起簾幕,的撥了撥發絲問道:“主人,不過是一個與官勾結的私商罷了。”“奕柏姐姐何時如此多話。”古翰慢慢撕下人皮麵具。褪下人皮麵具的是一副清麗的麵孔:“奕柏姐姐,怎得?現在我做事還需得到您的討教嗎?”古翰眼底生出一縷冷冽。“主人息怒,奕柏錯了。”妖媚女子慌忙跪下認錯。“奕柏姐姐莫要行此大禮。是我沒有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古翰雙眼緊閉,那一片血淋淋的慘狀又浮現在自己眼前。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夢中,熟悉的聲音又響起,她一身紅衣躺在雪地裏,而他正與自己的父親廝殺,眼見他的利刃將刺穿父親的心髒,她不顧肩上的劍傷,飛撲過去。然而,來不及了,當父親倒下的那一刻,她意識到,她輸了。從一開始,這就是陰謀,而這巨大的謀論,葬送了她的國家,父親,兄弟。乞伏宇榮登帝位,收三疆,入五土,成為天之驕子,而她——她的國家卻散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