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爹給他辦了戴冠禮,賦名仲悌,以期他之後能夠敬重尊長而逝世後,他便替代常年從軍不能在家的兄長負擔起整個呂府的重任。
守孝三年,孝禮大娘,善待季悌,這一切他都能夠做到。三年期滿,該是他心願達成的時候了。
迎娶月霞,一直是他內心裏的期望,那個陪他一起度過悲傷,用自己的韶華等了他三年的女子,那個心細如絲溫婉謙恭的女子,就快要成為他的妻子。這一刻他等了很久,現在,終於如願。
四月三十日,他穿上玄重纁微的婚服,等在堂內。兄長替他去徐家迎了月霞,他在堂內等得著急,隻好以來回走動掩飾他的緊張。其實他真的很緊張,多日未見月霞,不知她會不會也想念他。
“仲悌,你不必心急,長悌已是去迎了親,你安心一些。”耳旁傳來好友嵇叔夜的安慰,似是早已看透他神色雖是正常卻心裏緊張到不行的窘態,叔夜低聲笑著。
“我,我沒心急,隻是……有些緊張罷了。”心思被看透,他感覺臉上一熱。是了,其實他很緊張,卻也心急。急著早些把月霞迎入門,緊張怎麼離昏時還有那麼久,久到他都等不及。
“叔夜,你也成過親,那時你有沒有這種心情?”這種時候該找個話題緩解一下內心的焦躁。
“我麼?我有與沒有都是我的心情,和你的心情不能一樣。倒是希望……”叔夜垂下眼瞼,四兩撥千斤回了我,說話欲言又止。這到底是有還是沒有?有便是同他一樣,沒有便是不一樣。但說得似乎有與沒有都同他不一樣似的。叔夜清談的道理太深,他有些不能了解。
“倒是希望如何?”他追問。
“沒甚。”叔夜拂了拂衣袂,隻回答二字便和子期說話,不再搭理他,徒留他一個人仍然心裏焦急來回踱步。
“仲悌啊,以前看你還是一個孩子,轉眼間你已到了迎娶嬌妻的年齡了,若是子展還在,鐵定笑得滿堂回聲,哈哈。”爹的一位軍中舊僚走過來同他說話,也笑得很是豪爽,同爹一樣有將士的粗糲和豪邁。
“荀叔,您今日就別拿我取笑了。我倒是希望爹能夠看到這一日,若是爹還健在,想是和您一起開懷暢飲吧。”提及他爹,若爹仍健在,此刻也該是承歡膝下得抱兒孫了。罷了,死生由天,凡人強求不得。
“極是!極是!讓我見證你的拜堂,日後我先到黃泉下同他說,哈哈。”荀叔一捋胡子,放生大笑。
“荀叔!”他怎麼說這等不吉利的話。“您可以長命百歲的!”
“好好,我們不提這個話題!這個大好日子,看你走來走去的,肯定是心裏緊張!我當年娶親時也緊張過,還差點踩了衣服摔倒,哈哈。看你隻是來回走,應該不會緊張到像我那樣。放輕鬆,太緊張你就真有可能同我一樣了,哈哈哈!”荀叔嗓門極大,說得堂內的人都看著他們,偷偷竊笑。
荀叔這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告誡他呀?
他和叔夜等候在正門,舉目四望,仍舊不見迎親的車輿。昏時,終於看到兄長駕車前來。他趕緊迎上去,心情忐忑,每走一步都覺得步伐僵硬,該不會同荀叔一般摔倒吧?那會很丟人的。
一腳踢上車輿,卻踢了個空,周圍一陣哄笑,“新娘始終是你的,不必緊張~”他聽到有人在喊,頓時大窘,踢車不成就迎不了新娘了。再次小心謹慎的對準車門踢去,車門洞開,扶了一身玄紅婚服的月霞下車。
月霞今天很美,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美,他看著低頭嬌羞的月霞,心裏撲通亂跳,握著她溫暖柔軟的小手,才覺得這一切不是夢。夢想成真,這一刻的心情沒人能夠了解。
叔夜說得對,即使相同的成,每一人的心情都一樣,他現下可以理解了。
攜著月霞的手一路走至堂前,三拜禮畢,破開瓢,共飲合巹酒。如此,一生一世,相扶到老,定不負她!
把月霞送入婚房,他出了堂前給眾人敬酒。大家似乎要把他灌醉一般,他究竟喝了多少酒,自是數不清,但為了能把這些人送走早些回房見到月霞,無論如何也隻能拚盡全力喝了!隻可惜琴人遠遊今日不能前來祝賀,日後再見他少不了讓他喝上幾壇!
晚上,好不容易把眾人送走,他回到新房,看月霞端坐在房裏等他。他看著她的眼,映著火紅的燭光,那裏秋水迷夢,是他一直不願清醒的夢。旖旎氣氛溫暖了整個新房。
“月霞,我的夢終於成真了。”他呢喃,撫上她的臉她的唇。
“夫君……我也覺得這似乎是一個美夢,我願沉醉夢裏永不醒來。”她看著他的眼睛,溫柔一笑,看得他心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