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要學習，你可以三天三夜的讀書寫字背誦做題。你說你沉浸在其中，害怕每一分每一秒的浪費。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你說道。
他們說你是個書呆子，什麼都不會，隻知道學習。你那引以為傲的乒乓球技術實在不怎麼樣，可是你當然不會在乎的，你在乎的是是不是老師布置的學習任務你能在十分鍾內完成，你在乎的是你能不能達到看一眼題就知道題的解法的境界，你在乎數學是不是考了滿分語文是不是上了九十五。其他的你都拋之腦後。
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在低頭寫作業。在我們看來雖然很難但也不至於整天整夜整個星期都攤在上麵的作業，為什麼你就要做個半刻鍾半天一天一星期？我們很詫異。等到我湊過去看的時候，我發現原來你不是在做作業，你在對著一本《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習題集》冥思苦想。怪不得你整天趴在桌子上，下課了也不和我們玩耍，上體育更是以各種奇葩到讓人笑得屁滾尿流的理由來逃脫體育老師－－肚子難受，腳疼，腿疼，頭暈，窒息，恐慌。我們都知道你隻是偷偷跑回教室去看書，看什麼書這就猜不到了－－因為你喜歡做奧數題，你也喜歡讀文學名著，你也喜歡讀英語，總之是在學習。
聽到他們又在討論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書呆子，是的，他們把你貶低的一文不值，你會幹農活嗎、你會打籃球嗎、你會唱歌嗎？你不會，你隻會做題，這樣的人也就隻能在學校裏混個老師的寵愛，領導的關懷，同學的羨慕－－到了社會上，你注定是溫室的花朵，一場毛毛細雨就能將你淋得遍體鱗傷。你隻會做題，他們加了一句。
我想你聽到後會覺得難過嗎，會覺得這是一種侮辱、甚至是一種弱智病態的嫉妒嗎？你會，你輕輕一笑，關我何事？你不會，你輕輕一笑，關我何事？你輕輕一笑，露出碎了一半略微向前突起的門牙，是的，這種本來應該洋溢著一種灑脫、一種自豪、一種淡定的笑因為那少了的半顆牙齒而顯得戲謔、可笑、可憐，最後變成了一種傻裏傻氣的微笑。
關於你的這顆碎了的門牙，我一定要說說。那是一個普通得不能普通的夜晚，你就是這樣給我說的，甚至還給我長篇大論起關於平凡日子的在我看來狗屁不通的所謂的“平凡與不平凡”理論。你說道，其實每一天都是平凡的，而特殊隻不過是某年某月的這一天曾經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或者某年某月的這一天要發生什麼重要的事；人也是一樣，在一個人做出驚人壯舉之前，他跟我們一樣是一個普通的平凡的人，而做了之後，他搖身一變，不，用你的詞應該是他華麗的轉身之後他變成了大人物。
我說遠了，你說道。你說那是一個普通得不能普通的夜晚，你就是這樣給我說的，不，你還加了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夜晚－－於是你給我又說了一遍你的狗屁不通聽了一遍便不想再聽第二遍的所謂的理論，我呆住了。兄弟，你不會要跟這個故事一樣吧－－從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個廟，廟裏有兩個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對小和尚說：從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個廟，廟裏有兩個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對小和尚說：從前有一座山……你我都知道，像這樣的故事即使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精衛填海的意誌、誇父逐日的信仰來也要落下個“天長地久有時盡，故事綿綿無絕期”的結局。
果然，你又要說這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夜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不，你又加上了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夜晚。我催促你說，我真是怕你陷入那種無限循環的模式中，像除之不盡的無限循環小數一樣。我知道，你的牙齒是你的痛楚，是你其他除了學習的任何事都可以不在乎而唯一在乎的事，這讓本來漂泊在學海做了孤帆的你少了一份決然，少了一份自信，這讓本來攀爬在書山做個獨行俠的你少了一份從容，少了一份坦然。你像你個神仙一樣自由自在，但是你笑得時候，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你盡量得不想讓人看到你那塊碎了的隻剩下半顆的門牙，你在顫抖，你在戰栗，你笑得很拘謹，你笑得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