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境(1 / 3)

黑暗的天幕下,喧鬧的市集籠罩在車水馬龍的街頭。二十五歲的蘇曉靜加完夜班獨自走在這回家的路上,不時地衝著路邊熱情叫賣的小吃攤老板連連擺手搖頭,此刻的她早已身心疲憊,腦海中隻剩下家裏那張柔軟溫馨的床,機械的快步挪動著雙腿。人群漸漸疏落,穿過了喧囂的小吃街,終於到了小區門口。蘇曉靜立在家門口,懶懶的跺了一腳,又使勁跺了幾腳。“今天撞了邪了,怎麼連個破燈都要和我作對!”蘇曉靜喃喃的自言自語。無奈的掏出手機,借著屏幕微弱的亮光在包裏翻來翻去,終於嘩啦啦的扯出一大串鑰匙來,睜大了眼睛分辨了很久才找到房間鑰匙。蘇曉靜顧不得脫衣服,一頭紮到床上,囫圇的翻身裹被子,將自己包成個種子,進入了夢鄉……她已經沒有夢了,迷迷糊糊中,早已記不清大學畢業後這種日複一日的上班族生活過了多久了。一覺睡到自然醒來,蘇曉靜嗖的睜開眼睛。看著鏡子裏淩亂的頭發和無精打采的眼神,蘇曉靜故意把長長的頭發梳到前麵蓋住清秀的麵龐,做成貞子的模樣,然後自我嘲解的笑起來。“蘇曉靜,你得是有多寂寞才會煉成這副模樣?”前幾日公司上一季度的報表出了問題,但那幾天正趕上自己大姨媽時吃壞了東西,蘇曉靜請了假回家休息。本來這事兒和她就毫不相幹,但誰讓自己是財務部的主要人員。經理大發雷霆,在全體會議上把財務部上上下下全部批了一頓,還指著蘇曉靜的鼻子揭露她臨陣脫逃請假的罪過,蘇曉靜剛想爭辯,話到嘴邊就紅著臉咽了回去。經理說要是三天之內問題沒有解決,三天以後就不要再來了。蘇曉靜憋著一肚子委屈,在公司加了三天三夜的班,終於把問題解決得幹幹淨淨,經理高興極了,批準她可以休假一天不用來上班,好好在家休息休息。蘇曉靜洗完澡,裹著薄薄的睡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打開風扇舒服的吹了一會兒,給死黨許菲發了個短信:“小菲菲,你在幹嘛?”“乖啊,寶貝兒,姐姐現在忙得要死,回頭再和你親熱啊,你好好在家待著。”曉靜又給爸爸打了一個電話,彙報了一下近況,便倒頭望著電視機裏無聊的節目不停的換起了頻道,心想,難道今天又要和電視機度過一天?她目瞪口呆的望著電視屏幕發起呆來。窗戶外一陣一陣的微風吹著窗簾在空中旋轉,蘇曉靜端著一杯咖啡,木訥的望著遠方的高樓大廈,像一片巨大的叢林,密密麻麻,自己就是一隻鬆鼠,窩在樹洞中,小心翼翼的活著。她一把關掉了窗戶,回到心愛的臥室,打開手機隨便搜來一本小說,趴在床上看了起來。又是這種千篇一律的故事,男主角深深的愛上了女主角,可是女主角最後因為得了絕症故意離開男主角,傷心欲絕的男主角知道真相之後,更加肆無忌憚的去尋找女主角,說願意陪他到天荒地老,保護她直到掛掉,可是男主角又偶遇車禍什麼的先掛掉了,然而靈魂依舊,死了也要來待在以淚洗麵的女主角身邊什麼什麼的。蘇曉靜看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劇情漸漸的犯起困來,不知不覺就又睡著了。醒來時,黃昏的太陽已經破窗而入,直直的照著她朦朧的睡眼。她爬起來,摸著昏沉沉的腦袋,長長的歎口氣,感覺自己就像個機器人,睡覺隻是為了充電而已。蘇曉靜懶得做飯,隨便穿了件衣服,決定出門走一走,吃個燒烤什麼的。人來人往的小吃街上永遠都這樣的川流不息,蘇曉靜點了幾個蔬菜,又加了兩串兒雞翅,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吃完晚飯,天已經黑透了,蘇曉靜獨自走在黑黢黢的小區裏,一陣微風撫過,吹起她的長發,在臉上漂浮。她捋了捋吹亂的頭發,感覺有一絲涼意,不自覺的將薄薄的衣服輕輕的裹緊。那晚,蘇曉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直直盯著的天花板發出鍾表滴答滴答的聲音,看來確實是白天睡得太多了。她索性翻起身來,打開電腦,翹著大腿一絲不掛的上著網摳腳,蹲在靠椅上毫無目的的翻來翻去。這副造型一般隻會在爸媽和許菲麵前出現。“奔馳的木馬,讓你忘了傷,在這一個固定幻想的地方……”身後傳來一陣舒緩的手機鈴聲,曉靜眼前一亮,睜大了眼睛屏住呼吸仔細的聽,迫不及待的回頭,帶著驚訝和好奇看著桌上的手機,震得桌子直打顫。她心裏莫名地一緊,難道是菲菲出什麼事兒了?她狐疑的起身,一把掏過電話,看一眼上麵陌生的號碼,毫無印象。自從大學畢業之後,每日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手機裏存的號碼除了許菲和家人領導外,就剩下幾個偶爾聯係的室友了。撥開電話,蘇曉靜小心翼翼的輕輕說一聲:“喂?”“喂,曉靜。”一個男人帶著重重的鼻音直接就叫她的名字。曉靜突然心慌起來,莫名的緊張。“你……是誰?”“哈哈,你猜?”男人爽朗的笑著說。她遲疑了一會兒,又拿著那個號碼仔細看了一遍,疑惑的說:“不知道。”“……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是江峰。”愣了半響,曉靜才恍然的高興起來,笑著說:“原來是江峰呀,好久不見!這麼多年了,我還以為你把老同學忘了呢?”“哪裏哪裏,我怎麼敢忘記你呢?”寒暄了一會兒,曉靜便漸漸的投入了話題,與這個多年沒有聯係的老熟人暢快的聊起天來,越聊越起勁,曉靜竟然忘記了時間。兩個人天南地北,無話不談,似乎找回了學生時代的氣氛,肆無忌憚的回憶起曾經大學裏的各種奇葩的人和事。“曉靜,最近還好吧。”聊了很久,江峰突然認真的在電話那頭說。曉靜有點沒回過神來,依然沉浸在方才的搞笑中,笑嗬嗬的抹著眼淚說:“恩,還好吧,上班族的生活不就是那樣麼。”“那就好,那就好。”江峰的語調有點怪怪的,曉靜似乎不太適應。“怎麼了,薑大帥,你還好吧,怎麼會三更半夜的想著給我打電話。”“哈哈……我這不是想你了嗎?”“切……好假。對了,你現在還在平陽市嗎?”“我都跳了好幾家公司了,現在在東泉市進了航達跨國有限公司,總算是安定下來了。”“哎呀,薑大帥果然能力超群呐,在東泉這種好地方還能找到這麼好的工作,看來以後去海邊玩兒有人招待啦。”“沒問題,隨時歡迎,對啦,什麼時候能吃到你的喜酒啊?肯定早就名花有主了吧。”“哈,別開玩笑了,我現在正朝著老剩女的目標奮鬥著。”“好吧,難道你是對我念念不忘?”“切!你白天做夢還沒醒呢吧,自作多情啥?”“哈哈……”“對了,曉靜,你現在還在少陰市吧。”“對啊,還是在那家要命的公司做著無產階級麼。”“那你現在住在哪兒?”“我現在住在華林街天星小區這邊,你來了以後隨時給我打電話啊。”“好,收到。”……不知不覺,已經淩晨兩點了,曉靜看了看表,突然想起來明天還要上班。話說得差不多了,氣氛也漸漸涼下來,曉靜道了晚安,正要掛斷時,江峰突然嬉皮笑臉的說:“大美女,那我以後還可以繼續騷擾你嗎?”曉靜遲疑片刻,揉揉眼睛:“可以,不過我們上班時間管得可嚴了,經理每天像吃了翔一樣在辦公室裏遊來蕩去,下班時間就可以。”“好,我謹記在心。”掛斷了電話,曉靜心情複雜,她嘟著高高的嘴,看著手機上的電話顯得既興奮又哀怨,不知不覺就陷入了回憶……時間迅速回轉,來到了大學的盛夏,曉靜帶著懵懂憧憬的心走進了第一堂課的教室,身邊簇擁著同宿舍的姐妹。靚麗的眾姑娘放在男人紮堆的教室中異常顯眼,一時間吸引了無數眼球和搭訕的男人。許菲顯得很活躍,不停的與身邊的人打情罵俏,投入到忘情的聊天中。有許菲在的場合,曉靜本來也插不上幾句話,索性坐在一邊隨意的觀望。教室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男孩兒,在第一時間進入了曉靜的視線,這人長著一副瘦高的身材和一張沉默寡言的麵孔,看起來似乎也很孤僻的樣子。他一個人徑直向教室後排走去,在前排的位置隨意性的一扭頭,正好撞見了蘇小姐好奇打量自己的眼神,曉靜心裏咯噔一下,這是一張無比文靜的臉,看起來文弱得有點陰鬱甚至蒼白。就在這快要尷尬的瞬間,那男人竟然露出了一個微笑,顯得如此真誠,將曉靜直勾勾繃緊的腦神經緩和下來,她也還以微笑,男人點點頭,一言不發的走開了。曉靜不自覺的目送了他一段距離,直到他淹沒在後排的人群中才扭過頭來,感覺好像經曆了一次奇幻的旅行,方才的心理變化仍然餘音繞梁般刺激著自己的神經。曉靜定了定神,再次看了看後排的方向,在歡樂的人縫兒中瞥見那個男生孤獨的坐著,耳朵裏掛著兩個耳塞。“美人兒,你在使點兒勁脖子都快180度旋轉啦。”許菲的聲音突然將蘇曉靜遊離的深思拉了回來,居然被姐妹兒看到自己如此積極的偷窺一個男人,蘇曉靜立刻感覺很不自在,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似的。“哈哈……”與蘇曉靜認識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許菲似乎和蘇曉靜特別投緣,倆人很快成為莫逆之交,從此形影不離,許菲總是樂此不疲的**著蘇曉靜,也總是等待著蘇曉靜時不時的反擊。“那是4班的江峰,軍訓的時候帶著幾個人和教官起了衝突,直接把教官送進了醫院,差點兒被學校退學,鑒於幾個人的認錯態度比較誠懇,才收回了成命,改為記大過處分,並每天加罰一個小時的軍姿。”許菲補充道。曉靜突然想起軍訓的時候好像真的有幾個人,每天在大家下訓以後仍然站在一個角落裏一動不動,但每次都沒太注意,還以為是執行什麼特別任務的別動隊,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可是,剛剛這個看起來比姑娘還安靜的男人怎麼可能幹出如此火爆的事情,曉靜不由得開始腦補還原當時的畫麵,卻怎麼想怎麼覺得別扭,整整半節課,曉靜都無法將反差巨大的兩個形象拚湊到一塊兒,終於勉強得出一個天使與魔鬼合二為一的**形象。那天之後,曉靜對這個男生的關注和好奇也不知不覺多了起來,時常在許菲麵前八卦他,但每次一走到他麵前就莫名其妙的渾身不自在,尤其是當那男孩兒在自己身旁駐足微笑,和她眼神交彙打招呼的時候。蘇曉靜總是刻意的眨巴一下眼睛,微笑一下,閃爍著雙眼避開對方的目光,可越是刻意控製,越是覺得內心莫名其妙的焦躁,熱量順著臉不爭氣的竄上來。為了掩飾,她總是快速的打完招呼,急切的想溜之大吉。夕陽西下,曉靜每次下課以後和宿舍的姐妹們挽著手走出教學樓,總是能看見那個男孩兒的背影溶在一堆男人中,和藹可親的微笑著,露出半個側臉,如餘暉一般散落一地的溫馨……蘇曉靜微微的閉上雙眼,深呼吸,感受著這一路的美好意境,緩緩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走在下班的路上,身邊空無一人,和往常一樣,她正踏著黃昏回家。一路上,小吃街變得如此安靜,兩邊的燒烤攤兒前的人一動不動的看著她,路人們也都駐足不前,就這樣麵無表情的各自站著。突然,她感覺到身後有什麼人在跟蹤她,回頭看時,又看不到任何異常,她心裏開始發毛,害怕起來,不覺加快了腳步,可那個東西就保持著固定的距離,不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