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惺忪的文化學
文化成了學,是人類從漫長的文化酣夢中惺忪地醒了過來,還是人類在苦苦的文化等待中惺忪地發現了那麼一點微弱的亮光,於是恍恍惚惚地向某個那裏踽踽靠近?
不如先來解開“文化學”的身世吧。它的名字是德國的原裝製造,在德國人克萊姆出版於1845年的著作《普通文化學》中第一次被使用,當然那時還是德語的“文化學”─Культурология。等到1871年,英國人泰勒在其奠基名著《原始文化》中,將“文化學”這個概念從德語世界引入到了英語世界,並給出了一個在當時看來極富經典性的定義,自此“文化學”才得到了更為廣泛的關注。
時過百年,“文化學”在人類的惺忪睡眼中被賦予了更加波瀾壯闊的價值使命:研究文化的起源、演變、傳播以及文化在不同時代、不同民族中變遷的多樣性。講起來很簡單,但作為一門關於探討文化的產生、創造、發展演變規律和文化本質特征的獨立科學,它的綜合性是幾乎任何社會科學的學科都無可比擬的,要知道它是以一切文化現象、文化行為、文化本質、文化體係以及文化產生和發展演變的規律為自己的研究對象,並試圖從總體上發掘出人類的智慧和實踐在人類生活方式(主要包括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上的表現及其發展規律。怎麼樣的內涵世界?又是怎麼樣的外延空間?恐怕即便是幻想力滿分的人也隻能構思出“文化學”體貌的局部。
相較其他社會科學,它希望揭示出文化現象底下埋藏得更深的本質和規律;相較自然科學,它要采集的標本是世上超脫了自然物屬性的所有人化物;相較哲學,它要淩駕在具象和抽象認知以上,梳理出不能普世勝似普世的世界觀和方法論。聽上去挺可怕的,當然也挺唬人的,不過明眼人一定會把它歸類為印象派,而非落地派。且不管派不派的,既然“文化學”活生生又隱隱約地站在了我們麵前,那麼質疑它的存在已經沒有意義,如何能夠讓更多活在當下的人感知到它的溫度、識別出它的輪廓這也許才是值得思考的問題。決然不能用印象去詮釋它的惺忪,而要用新的清晰記憶蓋掉它身上的那層磨砂,才算得上是設身處地為它著想,而這同它是否就是我們試圖尋找的那個方向和目標無關。
近現代曆史上確實不乏有人願意為“文化學”的研究範疇進行分類,以讓它的輪廓能夠看上去清晰一些,隻是美國人默多克、博厄茲,乃至日本人水野佑所作的努力都各有偏頗與失真。默多克憑直覺將文化細分為46類,繁雜而無序;博厄茲則相對簡明而條理了不少,將類別主要劃分為物質文化、社會關係以及藝術、宗教、倫理三大塊,每一塊對應了一些特定的無規律的存在形態;日本人水野佑在他的《日本民族文化史》一書中把文化鎖定在了10個範疇框架內,其中包括時代、景觀、民族、語言、國家、日常生活、宗教、社會組織、經濟以及藝術,貌似有章可循,事實依舊是混沌不堪。
當然,對於“文化學”研究的爭論和探尋並沒有就此停滯,因為它所跨越的那些學科會時不時地拉它幾把,抑或推上幾下。拿社會學來說,它的研究發展是相對客觀而有序的,從解析它的構成維度來看,“文化學”的研究對象有縱向的曆史文化、現實文化,也有橫向的不同區域、國家、民族乃至更小一些的不同社會組織形態的文化;從解析它的人類知行層次維度來看,“文化學”的研究對象可以分為理論文化和實踐文化。再拿當代的企業文化學來說,它是通過“以身試法”的方式,更遵循規則也更穿透結構地鑽進了社會發展最前沿的組織形態當中,在它看來,“文化學”研究的範圍應當主要體現在物質文化、行為文化、製度文化、精神文化等與人類和人類社會的生存、發展有密切關係的方方麵麵。正是對這些方麵的研究,“文化學”將使我們對人類自身以及人類社會的認知達到更高的程度,並通過實踐推動人類社會曆史的發展變遷。
在這裏,且不管中國人對惺忪的“文化學”研究的緩慢發展做出了多大的貢獻,我們中的一些曾經為之所付出過的努力都是值得追述的,其中包括1932年黃文山發表了“文化學建設論”等論文,1939年陳序經在西南聯大開設文化學課程,1934年閻煥文的《文化學》、1947年陳經序的《文化學概觀》以及1952年錢穆的《文化學大義》先後問世,它們無疑都直接地促進了中國“文化學”的本土化發展。
進入到21世紀之後,我國的社會、政治、經濟乃至文化地位在全球範圍內都到了顯著的提升和廣泛的認可,此時,世界範圍的“文化學”研究也在逐年深入,而我們也漸漸對“文化學”的研究目的產生了新的理解和認知。作為國內相關領域的智庫人物們,他們開始把目光聚焦到了從“文化學”的研究中尋找社會主義文化建設、政治製度改革、社會經濟發展與文化之間的關係、中國文化的未來等深層次問題的答案上,這無疑是個大有可為的趨勢。作為十幾億分之一的人民群眾,在此間可以得到的不僅僅是一門形而上的學科理論升級,而是對個人知行能力發展的難得機遇,因為我們對惺忪狀態的“文化學”研究的認知與實踐本身就是極具價值的人生體驗。此外,在這個化解惺忪狀態的過程中,我們還能夠通過“文化學”的研究發展更加真實且深刻地了解我們所在的世界的文化發展規律,進而獻己之力去迎合規律;更加明確且清晰地形成自己在世界中存在的文化價值理念,進而用更加包容開放的心態去包容各種存在形式;更加堅定且感恩地為創造了我們的世界去創造更多力所能及的文化價值,讓它來見證我們的決心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