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命運的檔案之一(3)(2 / 3)

今年春天徐放來過一趟沈陽,你的情況他談了許多,最後他用低沉的語調告訴我“胡先生生活不好,心裏苦得很……”。我心裏痛苦萬分。但我還是相信,即使你再痛苦些,你對祖國與人民的愛還是忠心耿耿的,你是一個百煉成鋼的人。你還是真正能夠感到祖國和人民的熱愛的人。曆史會認識你,愛你,保衛你的。

在我們詩裏和生活裏有你的力量,在我們的生命裏有你的生命,假如我們這一些年輕的人能算作詩人,那麼,首先你是一個詩人。真正的祖國的詩人!

徐放來沈陽時提到你可能參加政府部門裏的一些工作,我是十分同意的,但不知道你究竟做什麼事?說是有三個工作。我倒希望你能編《文藝報),雖然艱巨一些,困難多些,卻是最適合於你的工作。對祖國貢獻就更大些,將直接使中國文藝真正活躍起來。這件事也許早已過去了,但我當時是這樣想的。徐放是希望你到文研(講)所教書。不知道你這次來京是否會決定。我是老早就希望你有一個適合的工作,真誠的工作,將更使你深人到祖國的內部,祖國將更容易與真實的認識你。也許有許多人還是不希望你參加一個工作,盼望你一直痛苦的“流落”。

把力量使出來吧!

最近我深深地體會到一點,目前中國文藝創作上(尤其是詩),客觀主義仍然嚴重地存在著。我記得抗日時期蘇聯曾堅持肅清這種消積的、僵死的、冰冷的創作偏向。中國目前存在這種偏向就更是不足為奇的了。最近一個朋友來信批評我的詩,說《彩色的生括》感動了他個人,有感情,有血肉。但他說這種詩畢竟還是“小圈子”感情,隻寫了個人。

他叫我增加生活常識,社會經驗。意思就是說我的詩總是擺不開個人感情,再客觀些說隻有這樣,我才能把我的詩寫得更偉大與深廣一些。我完全不同意,這正是我所反對的一條客觀主義的道路。那個同誌既然說《彩色的生活》感動了他,又為什麼說那是“小圈子”的詩呢?這是講不通的。

最近我讀了伏契克的《絞索套著脖子時的報告》,我更相信了什麼是詩,伏契克誰也不能否認說他不是一個真正的戰鬥者和真正的詩人。我是很虛心地讀著目前報刊上發表的詩,我很氣憤。王亞平、沙鷗、田間……的詩,實在不算好詩。照我的那個同誌講,他們寫的不是個人感情,是國內外大事,是頂好的詩了。但我總覺得,詩人,寫不出個人的感情,就寫不出曆史的感情。但這個“個人”,決不是個人主義的“個人”,而是集體裏的一個人,隊伍裏的一個戰鬥兵。大的戰鬥給了詩人以力量,而詩人就以這種力量把戰鬥寫出來。曆史的震動與一個兵在戰鬥裏感到的震動是一脈相通的。詩人隻有以自己更火熱的戰鬥感情投入、擁抱、熔煉到大的戰鬥裏,詩人個人的感情就與曆史的感情融在一起,然後才能把曆史的感情在詩人的抒情裏真實、高度的激發與凝結出來。任何不動個人感情寫詩的人,都是虛偽的。他們也許隻能比畫出戰鬥者的樣子,但戰鬥者的心靈和血肉卻寫不出來。更寫不出戰鬥者的希望!這些詩人們,是用“政治概念”和“一般原則”強調詩的政治性的。一些人認為這不犯政治錯誤,但作為一個詩人,卻真正犯了錯誤,不隻是創作上的錯誤,也是政治上的錯誤。這些詩人,都是客觀現象的奴才!失去戰鬥力的兵——解除武裝的兵。他們隻能千篇一律的幹巴巴的套用成語,和敘述現象過程。真正的僵詩(屍)!隻做到現象的概括,卻永遠不會是時代的歌手,更不會是時代的預言者。詩人的激情真誠地通過現實又跨遠一步的喜悅和希望,更會受到人的指責,說是小資產者的幻想。但列寧曾經說“夢想是好的”,可見列寧還是同樣喜歡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的。我這樣想,戰鬥裏的革命英雄主義,在創作上也許就是一種浪漫主義的表現。但這種浪漫主義者首先他是一個現實主義者。在蘇聯同是好詩人,但卻是有不同的創作個性,這種不同的個性,有機的彙集成蘇聯詩的性格。中國現在是硬叫人走進一個木框子裏,千篇一律。詩人都沒有個性,更沒有時代的性格。

最近我實在忍受不住這種客觀主義的僵屍們在文壇上啃舐祖國的幸福和愉快了。

我自己也深深地感到自己太貧弱,還沒有深入到曆史的深處,在我生命裏還沒有包容時代感情的大的力量。隻要一個人能有力量擁抱和熱愛了整個曆史,那麼他就有力量把這個曆史的熱力和性格在個人的感受上激發出來。我將慢慢地鍛煉自己這種大的氣魄。祖國是會給予我這種大的氣魄的。

我寫的那兩首長詩還未完成,《祖國的早晨》謄好五分之四了。我想把祖國最動人的時辰,曆史最光彩的時辰寫出來。前幾天我才有空又翻出來,我將再錘煉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