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子之和蘇代之間的關係不光是金錢那麼簡單。在蘇秦相燕時,子之就和蘇家勾勾搭搭,眉來眼去,後來還和蘇代結為兒女親家。燕王這個笨伯沒有考慮這一層關係,所以輕而易舉地就被蘇代給忽悠了。
不久,另一個大臣充當了子之的走狗,他的名字叫厝毛壽。他對燕王說:“您還不如把國家禪讓給子之。大家都誇堯是聖賢,就是因為他把國家禪讓給許由,但許由沒有接受。堯這樣做既得到了好的名聲,又沒有失掉國家,多好。您現在把國家給子之,子之一定不敢接受,那麼您的德行就會和先聖堯一樣了。”燕王的腦子當時應該是進水了,所以沒有考慮就答應了。但是燕王想當堯帝,子之卻不想當許由。就這樣,燕國就落到了子之的手中。
子之擅權,國內早有不滿;這次篡位,引來了更多的義憤。當然最氣憤的還是燕王子噲的兒子太子平,因為眼看著花花世界落入了別人手中,心中當然不平。於是太子就聯合將軍市被起兵攻殺子之,結果兵敗身死。太子死後,燕國國內支持太子和支持子之的兩大陣營,便搞起了轟轟烈烈的內戰,燕國人心浮動,離心離德。內亂綿延數月,幾萬人喪生。這一事件發生在公元前315年。
燕國大亂,讓齊國大為高興,於是決定起兵討伐。公元前314年,齊國調動用以戍守五座大城的精兵,北上攻燕。結果離心離德的燕國毫無鬥誌,國都城門不閉,士卒不戰,齊軍僅用五十天就一舉占領燕國。戰爭的結果是“殺燕王噲,醢子之”,把子之砍成了肉醬,的確是夠殘忍的。
我們在這篇文章中看到的事件就是以此為背景的。
據《史記》記載,當時孟軻謂齊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時,不可失也。”我們無從考證孟子當時到底跟齊宣王說了什麼。這些我們暫且不去考慮。我們要看的是孟子和沈同的對話。在沈同提出“可不可以討伐燕國”這個問題時,孟子的答複是肯定的,並列舉了諸多的理由。但是齊國伐燕,陷入了戰爭泥潭之後,許多人認為是孟子鼓勵戰爭時,孟子的答複是,我隻是說了可以征伐,但我沒有說誰能夠征伐。這是多麼聰明的回答。
難道真是簡明的古漢語造成的這種結果嗎?從孟子對於其他伐燕主題的敘述方麵看,孟子對於伐燕的態度基本呈這樣幾個階段:開始讚成討伐;然後讚成占領;最後提倡退兵。
基本上,孟子在事件前期的時候,是讚成齊國伐燕的。我們可以想想孟子的理由,如果你隻是讚成討伐,然後又強調隻有“天吏”,也就是替天行道的人才可以去征伐,那麼誰能擔當天吏呢?戰國中的那些國家哪一個才是替天行道的呢?無疑這樣一個看似合理的推論已經失去了現實意義。孟子在這裏有一點狡辯的味道,也有一點為自己文過飾非的嫌疑。在《梁惠王章句下》中孟子認為齊軍是救民於水火,現在又去說齊國是無道的國家。這裏麵的奧妙就不是我們能說清楚的了。
不過,孟子不愧為一個辯論大師,能夠用語言上的缺陷來為自己臉上貼金。其實從語言環境來講,現實的說話內容具有一定的指向性。打個比方說,你碰到一個老朋友,你問:“吃了嗎?”他回答“吃了。”“吃飽了嗎?”“不知道,我老婆沒告訴我。”我們一定認為這個朋友是個神經病。因為地球人都知道語境中的主體預設問題,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省略句子。
孟子的回答看似機智,實則在玩文字遊戲,如果這段對話確實存在,那麼從政治角度來講這也是十分不負責任的行為,即使孟子是為了宣揚自己的政治思想。
綜合起來看,這場戰爭有些讓人感到滑稽。一個滑稽的開場,一個不理想的結局,一堆奇形怪狀的政治人物,還有一些巧舌如簧的說客,如果政治都是這樣,如果戰爭如此莫名其妙,那麼我們的世界真會讓人感到好奇。